第2章(第3页)
君特是个omega,阿尔弗雷德用力捏了捏眉心。他并非禁欲主义者,曾有过不少情人。年轻的omega理应皮肤娇嫩、面容秀美、身材曼妙,散发出动人心魄的香气。闲暇时他喜欢摩挲情人圆润的肩头,享受他们故作姿态的奉承或嗔怒。
那么,君特呢?
困在病房的君特苍白、憔悴、疲惫而绝望。而在那之前,君特·维尔茨伯格元帅,军服严整,手持权杖,神情肃穆。记者眼中的君特活泼开朗,但也没人怀疑过他的性别。至于二十年前,年轻的中尉穿着蓝色军装,面色红润,一笑便眯起眼睛——
他怎么也不像omega,诚如蒙塔古所言。根据医生的报告,为了隐藏真实性别,他从十二岁起就服用那些可怕的药物……
“无意冒犯,”蒙塔古翻动报纸,“但是,阿尔菲,君特这家伙真是——”
他抬起眉头,“糟透了。”
“我们应该多想想他们——我的意思是,萨克森的军官团——在这场战争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昨天我见到了瓦尔特·冯·切布元帅,老头病得几乎无法走动。他激动地比划,说他请求国王陛下自杀,他会追随其后。天哪,马克西米安还不到四十岁,他才不会陪冯·切布一起下地狱。好吧,我想说,萨克森人就是一群疯子,尤其是军人。他们好像活在一千年前,每天做着骑士的白日梦。”
“冯·切布问起了君特。”蒙塔古翻过一页报纸,“我告诉他君特活着,半死不活。他被亲爱的国王丢在监狱里自生自灭——我没跟他讲起omega的事,以免他受不了那刺激。萨克森严禁omega参军,这是他们另一个冥顽不灵之处。”
“我认为,必须要有惩罚,特别是对军官团的高层成员。没有一个人阻止马克西米安的疯狂计划,没有。这场见鬼的战争中,成千上万的安格利亚人无辜死难,萨克森要付出代价。”
他咕哝,“君特是omega?那该把他送给出身乡下的退伍兵。他老老实实给他的丈夫生几个孩子,这才能稍微弥补他的过错。他会同意的——虽说他的意见不重要——别忘了他自己的名言:‘军人的天职是为皇帝效忠,而俘虏的天职就是闭嘴听话。’”
第5章
君特倒也不是大放厥词,他所谓的“天职理论”是为了应付一位狂躁的安格利亚的少将,亨利·帕特尔。帕特尔对萨克森战俘营的待遇表示强烈抗议,因为士兵“未经允许”便收走了他的领章和肩章,并用眼神对他进行羞辱与精神折磨。
非常可惜,帕特尔始终没能学会“闭嘴听话”,他连闭嘴都学不会。前段时间阿尔弗雷德见了他一回,全程都在被迫聆听这位老将军的唠叨。他的观点与玛格丽特惊人一致,坚持要求把全部萨克森人——至少那群军官团的强盗和疯子——绞死,尤其是那个目无法纪的君特。帕特尔总结陈词时的大嗓门几乎可以称之为咆哮:“他——该——死!”
阿尔弗雷德好容易才送走了帕特尔,再三保证他会考虑对方“发自内心的”建议。判处所有军官团成员死刑是不现实的,这势必会引发萨克森时局动荡。但有些人理应接受审判,接受适当的惩罚……最起码需要学习一点现代社会的政治理论知识。对此,阿尔弗雷德赞同总理大臣的意见。
马克西米安三世宣布退位,退位诏书即将公布。绵延三百年的圣帕尔滕王朝终结了,退位后的国王会流亡海外,带着他的财宝前往新大陆享受余生,条件是他永不回国、永不干政。虽然是战争的始作俑者,可他毕竟是国王,审判会引发一系列争端。事情到这已经无所谓公不公平,用拉塞尔·罗尔夫的话讲,“只希望赶快脱手这个大麻烦。”
阿尔弗雷德留在萨克森三个月,担任管制委员会的司令。他发布了一系列公告,试图将处于战后混乱的萨克森逐渐拉回正常的轨道。九月,他返回安格利亚述职并短暂休假。这次阿尔弗雷德首先去拜见了他的母亲。见面仅仅持续了十分钟便不欢而散,好在这并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在萨克森,他终于找到了一件适合君特的礼物。
君特依然住在疗养院。据卫生大臣的汇报,除必要的康复治疗,他还定期接受心理咨询。著名心理学家约翰·金伯利对君特十分感兴趣,而君特也对金伯利的癔症研究有自己的看法。两人聊得很是投机,金伯利非常欣赏君特,认为他不但是个配合的观察对象,而且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
一个礼拜三的下午,阿尔弗雷德驱车前往疗养院。树木葱茏,掩映着那栋古旧的小楼。君特的病房被重新修缮过:墙壁贴上了浅绿色的墙纸,窗前增加了一张书桌,几本书堆在桌上。兴许心理治疗起了作用,君特的状态与几个月前大相径庭。他坐在桌前,玩一支圆珠笔,他甚至在微笑,对阿尔弗雷德主动打招呼:“你好,殿下。”
“阿尔菲。”阿尔弗雷德惊讶于君特的变化,“……几个月不见了……”
他仔细打量面前的病人,很快就注意到,君特戴着那只手表,“修好了么?”
“没有。”君特放下圆珠笔,用右手食指摩挲表盘,“这只是个装饰品,我几乎不用手表看时间,所以……”
“房间里有个挂钟。”他努努嘴,淡色的嘴唇让阿尔弗雷德一阵莫名的心跳加速。为了掩饰,他赶忙对副官示意,“我给你带了——一套——”
那是套高级军官的军装,田野灰色的毛呢料子,严格按照制式制作。这还是拜蒙塔古所赐的灵感,他一直嚷嚷要把萨克森的元帅军装拿去给他的猎犬做衣服。君特被发现时穿的是监狱的囚服,他的军服不知所踪。阿尔弗雷德特意让人去审问那个典狱长,典狱长发誓他没贪污过君特的东西,“他穿着衬衫……没有肩章……”那家伙结结巴巴地回忆,“普通的裤子……是维尔茨伯格元帅,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秘密警察完全负责君特的审问和看押。典狱长拼命解释,其实他就是收收文件,做简单的文书工作,“没有特别允许,我都不能跟他讲话……一个字也不行。”
君特的监狱档案被秘密警察调走了,因为“上级”打算给他实施一项邪恶的手术。手术告知书倒是尚存,最下方签着两行字:第一行是“同意”,第二行则是君特的全名。字迹是君特的,字母微微朝左倾斜。那手术让阿尔弗雷德恶心,完全切除一个健康人的性腺,恐怕也只有马克西米安三世恐治下才能出这样的荒唐实验。
阿尔弗雷德打算找裁缝制作军装,不过一位师长报告他的士兵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军用被服仓库,里面塞满了崭新的萨克森军服。阿尔弗雷德命人挑出两套军官的呢料制服,送去让施普雷最好的裁缝修改尺寸,一定要缝制八枚铜扣。裁缝表示无能为力——萨克森的军官会根据个人身材定制制服,绝不穿统一的尺码。施普雷尚存的裁缝谁也没有君特的尺码。阿尔弗雷德宁可处理这些琐碎问题也不愿理会堆在案头的各种文件,他精神百倍地下令寻找君特曾经的副官,没过多久便获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