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铜雀锁金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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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4页)

  那时候他很奇怪,怎么会说一个人的足像霜雪一样呢?直到今日他方知诗人不假,就是有那样的双足,如冰雕玉琢,好像放在手里亵玩就会化掉。

  许杭眯着眼,轻哼着越剧的曲调。

  恰似一块玉轮在棉絮里轻轻揉搓,听得人耳朵也软了骨头。

  “清清荷叶清水潭,鸳鸯成对,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唱完一句,勾着手,一捻,好似抓着一把扇子般拟物而作:“配鸳鸯,配鸳鸯,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红妆。”

  “穿竹林,过祠堂,前面到了观音堂。观音大士媒来做,我与你梁兄来拜堂。”

  “贤弟越说越荒唐,两个男儿怎拜堂……”

  贺州城里人人都说,从前梨花班的台柱子一口软言唱腔最是地道精炼,可是没有人知道,金燕堂的许大当家这副嗓子才是一出口值千金。

  他一人分饰两角,唱梁山伯便俊秀清朗,唱祝英台便娇羞甜蜜,明明只是不着力地吟唱,却压过多少苦练功的真行家。

  段烨霖只在四年前听过一次,他以为许杭该是恨极了这些东西,所以从来不敢在他面前重提,谁知今夜有幸,再饱耳福。

  他小心翼翼走上前,许杭已经不念词儿了,只是在嘴里含着调子,他鼻尖一嗅,闻到了一点梨花白的味道。

  这是喝醉了?

  将人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段烨霖问:“少棠,你不开心?”

  许杭嘴角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摇了摇头,好似真的醉得挺开心。

  段烨霖喟叹:“喝酒也不叫我?”

  许杭没有回头,气息飘忽得很:“你爱喝劈震春,我只饮梨花白,咱俩…喝不到一块去。”

  被酒气氤氲过的语气,显得格外动情,段烨霖将他打横抱起,免得他赤足在地上伤着了。

  “为何饮酒?你以前不爱喝的。”

  “谁说我不爱喝?”许杭努了努嘴,“酒乃伤肝伤身的东西,从医弄药的人都知道,不碰它罢了。今日…今日是个好日子,想喝一点。”

  好日子?段烨霖回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今日是什么好日子。

  毛毛细雨轻轻飘洒下来,许杭的头发也一缕一缕挂在脸颊上。段烨霖看得迷了:“对了,方才你唱的是《十八相送》?”

  “嗯。”

  “我最爱听的也是这段,绮园初见,你唱的也是这段。”

  许杭乌溜的眼珠抬了一下,沾了一些水汽又有些迷蒙:“…这段虽好,可之后便是回十八、楼台会、哭坟化蝶…”

  越说声音越低,尾音竟是叹息。

  听到这里,段烨霖方明白,许杭今日是在为人之生死而平添哀婉,不知是因为前些日子的火灾还是段战舟与丛林之事。

  难怪蝉衣会说,今日的他不对劲了。

  “你醉了,我带你回去。”

  他伸手把许杭打横抱起,听得这小家伙没防备地低抽一气,身子却顺着力道软软倒下,将他抱稳了往屋里走。

  踏在石子路上,许杭缩在他怀里,突然又问:“今日怎么不看着你弟弟?”

  “他带丛林走了,说是要和丛薇葬在一起。他还会回来的,这笔账,他会慢慢和袁森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