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4页)
人在编织的景色中缓缓成长,直到有天。
燕归舫的姐姐在不经意间讲出前些时候被请去南洋卫陪侍远方到来的贵客,原来三言两语就能摧毁坚强幻梦。
“从播州来的那位是真正的贵人,非金银器物不用、非华服美饰不配,饮茶用的都是肇庆盘龙泉,一壶茶跑死三匹马,陈将军都照顾不起,全凭客人高兴。奴家听贵人说呀,觉得陈将军很好,想把姐姐许将军做妻,到时嫁妆要在南洋卫送他座城呢!”
“嘘!清遥也在船上呢,小声点!别让她知道。”
隔着木墙屏风,小声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竖起两只耳朵的小掌柜听得一清二楚。
颜清遥噘嘴笑笑,还是被她鄙视回来了。
她以为她会转头跑下船,她没有,如常照旧地跟姐姐们学了一首曲儿,这才笑嫣嫣地靠岸摆手。
她轻笑,心里警钟大鸣人声熙攘,如倭寇登岸江心岛;
她摆手,似如那日,整座广州城吏民高呼陈沐名字,传唱将军功绩;
心中战乱趋于平息,只是颜清遥,并非大获全胜的那个。
平静地给厨子小厮发出雇银,发出酒楼关张酬谢父老设宴的请柬,废腰牌被放入手绣鸳鸯锦囊藏进行礼木匣最底,秉烛书写给颜伯的书信:不日启程,前往月港。
墨是黑的,纸是湿的。
第十章
不吝
自打认了养义父,八爷就是南洋卫的真八爷了。
整个南洋卫没人像这崽子家底这么硬的,指挥使和参将都是人家爹。
“父亲自己骑马跑了?你们干嘛的!”魏,不是,陈小八爷拽着马就往营外跑,下令道:“会骑马的跟我走!”
风雪割面,广东的冬还没这么冷过,二十余骑家兵策马背铳循雪迹马蹄北去。
陈沐也没比八爷快多少,风雪路难行,路上在农家讨一碗热汤些许吃食,策马疾驰还是在顺德驿歇息一夜,带着八爷与家兵到广城时已至次日傍晚,街市挂华灯,一片红里唯鼓腹楼大门紧闭。
“这位客官,小楼歇业,天寒风雪进来喝碗热……”开门的小厮声到一半,看见门口披甲带刀的军爷有点面熟,眉发披雪冒着蒸蒸热气还有点认不出,就听脸都被马风冻青的将官没好气道:“我是陈沐,二十三匹战马喂好,掌柜呢?”
“陈,陈将军,快请进,小人有眼……”
“眼珠子还在呢,你掌柜呢?”
陈沐本来不着急的,就是小姑娘突然把酒楼关张也不跟他说,要过来问个究竟,哪儿知道路上地滑临近广城被摔下来一次,此时哪儿能有半点好气,听见小厮说颜清遥在楼上招呼都不打直接往楼上走。
“来来来赶紧暖暖,冻得像个傻屌,来热几壶水喝!”
八爷脑瓜都快冻傻了,一进屋拿了小厮水壶就往嘴里灌,窜到火炉旁边嚷嚷着让家兵过来取暖,还不忘按住小厮让他在最暖和的地儿,跟一票冻得犯傻的家丁凑到火炉边,像是飞蛾。
陈沐在楼梯才蹑手蹑脚地走上半截,想偷偷看看鼓腹楼关张颜清遥在楼上做什么,就听傻儿子在下头大呼小叫跟进了贼似的,暗骂一句拿出昂首挺胸的架势上楼,正见颜清遥听见楼下糟乱合上桌案的小本,起身目光正合自己对上。
“呀,下着雪你怎么来啦!”
陈沐觉得颜清遥现在有点蠢,皱着眉头往前走两步,疑问道:“我还问你呢,好端端怎么就要把鼓腹楼关了,也不跟我商量?”
颜清遥被陈沐理所应当的样子逗笑了,“这是奴家的鼓腹楼,可不是将军的卫衙,关张就关张,哼……要去月港啦。”
“去什么月港,广城呆着不顺心?你不是要在濠镜再开酒楼,商铺我都让旦儿找好,你一走了之怎么行——写的什么,我看看。”
陈沐听着颜清遥说自己管不着可还是把去想说了就笑,又走几步到桌边看小本儿脸上笑意更明显,拿起来挤兑道:“这肯定是跟我学的吧,还弄个备忘录,账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