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第5页)
“半途而废?朝廷的改革是国策,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了,不是从江陵才开始,更不会到江陵便结束。”
“江陵于社稷有功这是公论,老夫亦深受江陵知遇在前,于情理间,老夫可以默不作声。但国家制度不可乱,老夫为百官之首,不能秉持道义已负国恩,是尸禄位者,绝不能再为虎傅翼。”
“有些事你不知道,老夫也从未同人说起,甲戌年春,老夫阅进士廷试卷,亚相张蒲州拟定序次,江西宋宗尧居首、浙江陆可教次之、宁国沈懋学再次之,此为一甲。”
“湖广张嗣修,为二甲首。待皇上阅卷,江陵潜通大珰,未取宋、陆二人卷,故首沈次张,宋、陆二人屈居二甲。”
“即便如此,江陵还向我说:蒲州受他举荐,为何要吝啬一甲,不把他交给他的儿子。”
张蒲州是入阁的张四维,大珰,即为冯保。
“你用忠孝、节制来驱使百官,自己却做不到奉公守法,将国事视为家事,现在更要驱驰内外联通夺情,难道天下没有江陵便做不好事情了?”张翰说到这,重重地深吸口气,道:“不是的,阁中的吕相公、海外的高新郑,哪个没有柄国的才能,哪个不能继续新政?”
“即使不能,江陵不过守孝二十七月,难道到时候就不能继续柄国了,难道诸部尚书、诸多阁臣还护不得他的周全?为何非夺情不可,坏了朝廷仪制,伤了天下人心?”
陈沐沉默了。
他知道张翰说得对。
但是不行。
“老爷子,柄国的才能谁都有,可发票拟、通司礼监、陛下披红,三件事能一起做的,天下仅寥寥数人而已;朝廷最大的祸患在于藩王禄米每岁八百万石,今时能做好的,更是仅有张公一人,旁人做不得。”
“风气坏了,将来还能扭转,有些事的机会,却千载难逢。”
“何况——即使吏部尚书不上书表,张阁老还是会留下来,事情会变得很坏,而老爷子你回乡开垦三亩田,于事无补。”
“不如都留下来,把坏事向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柄国不是那么困难,为何您不能入阁做阁老,做首辅。”
“如果有一天,老爷子能做首辅,这个国家一定积弊尽除,我不但会从海外运回数不尽的金银粮食,还会交给您第二个甚至第三个五年计划,不论您有什么志向,都能一展宏图!强兵、强国、强民,让天下人都吃饱饭,也让您的名字在史书上狠狠写它十页!”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兴奋
嘴炮失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张翰看不惯张居正已经很久,不是陈沐三言两语就能说开的。
真要说仇恨,张翰与张居正远不至于,只是在过去共事的时间里,张翰对张居正的大权独揽有怨,张居正也对此次夺情本该站在他这边的张翰不甘。
老爷子也不是有多大雄心壮志的那种人,搁这事若是高拱,劝劝说不定还管用,可在张翰这儿,劝说是没什么用了。
次日朝议,本该在宫门外打得皮开肉绽的四个翰林并未挨揍,皇帝也没打算提,实在压在心里受不了的翰林院长官王锡爵率先出班让皇帝对夺情之事再做考虑,先把那四个年轻翰林放了。
还真别说,立在朝班当前的陈沐挑眼瞧见小皇帝嘴角一直挂着矜持的笑容,似乎极力端着享受这片刻自由,尽管李太后垂帘,但真正管事的张居正不在,太后在朝堂上给足了小皇帝面子,凡事先问皇帝怎么想。
这种笑容,就属于让各揣心事的朝臣看了觉得高深莫测,另外一小撮人看上去便只会觉得傻乎乎。
陈沐属于后者,他很清楚,这是皇帝在找亲政的感觉呢。
自张家老太爷过世,陈沐见了小皇帝一面,一连听他说了好几遍‘亲政’、‘等他亲政’、‘张先生还政’,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小皇帝的迫不及待,恰恰说明陈沐以几次旁敲侧击地方式培养帝国荣誉感初见成效。
小万历根本没搭理王锡爵,笑呵呵地就把让王大爷站回朝班去,好像前几日接连愤怒下诏要把这四个翰林往死里打的不是他一样,象征性地问了北洋练兵近况、蓟镇与辽东兵事,随后又依次点了六部堂官问政。
从吏部地方考成、户部预算赋税、礼部阁老家丧事抚恤及诸国朝贡安排,直至工部的河道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