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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第2页)

  在杨兆龙眼中,那三千名易洛魁妇人进入矿山做男人才做的重体力活是易洛魁发起这场战争的代价,可对易洛魁人来说事实恰好相反——海法沙所率五百名西征的勇士自有一股视死如归的模样,反倒那些妇人,初至矿山便投入生产当中,尽管与工匠言语交流困难、力不如人,但极为吃苦耐劳。

  主要是从她们身上察觉不到丝毫为了部落扩张或其他原因被迫至矿山工作的苦恼。

  那些男人,才是她们的代价。

  铁制箭簇、法兰西的钢弩、大明的鸟铳与战马令易洛魁男人在狩猎活动中的效率有很大提高,大明的各种商品的大量流入也使长屋联盟原有的部落关系发生改变,换取这些商品的途经是单一的,通宝。

  通宝的来源并不多,旗军的薪水、烟草与毛皮的贸易,明军不招女兵、易洛魁部落也不鼓励妇人参军应募;烟田的分派权被大明给予五部的战争领袖,自然而然,他们也全部都是男人;而狩猎获得的毛皮贸易,同样被攥着鸟铳的男人所垄断。

  易洛魁所固有的母系社会显而易见地遭受冲击,五部妇女联合起来,打算在将来选出五个足够健壮的女人为长屋联盟的战争领袖……现有的长屋联盟领袖们,包括海法沙在内都对此感到头疼不已。

  他们已经尽力在平衡部落故有的男女财富了,旗军受限明军的要求,兵役只能由男性承担;狩猎这种危险的活动没有办法,同样也只能由男性去捕猎;种植与织布,他们几乎全部交给部落中的女性。

  牧野县不需要易洛魁的布毯、毛毯,大明人的衣服他们也不会做;而种植的土豆、玉米倒是能换些钱,可牧野的粮价并不高,因为这盛产玉米、土豆以及各种豆子,五百个易洛魁武士出征带的火药比食物还多,他们随随便便就能在行军路上采集到吃的食物。

  唯有能赚取钱财的烟田,又因东洋军府颁布法令轮换田地而没有多少,女人们的地位与对新奇商品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他们迫切地需要争取新的谋生手段。

  很多人进入牧野的造纸厂与卷烟厂,但这对易洛魁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比起本地的大部落工人,李禹西更愿意雇佣从佛罗里达半岛上迁徙而来的切诺基人……黑云龙用战争为他们夺回属于祖先的土地,他们更像附庸而非长屋这种认为你我平等、从不接受命令而大家商量着来的部落联盟。

  对知县杨兆龙来说,他更喜欢长屋联盟,因为他们更有创造力;但对商贾李禹西而言,他更喜欢切诺基人那样任劳任怨。

  易洛魁的女人早就需要一个新的工作机会,一个每月能赚上千通宝、养活自己之余还能剩下些钱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知县杨兆龙半个月里进入湖畔铁厂的矿山三次,去看望那些在宗室大学毕业的奉国将军指导下挖掘铁矿的易洛魁女人。

  尽管他做了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但实际上涉及到陈沐与诸多官吏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准许易洛魁人西征、妇人进入矿山究竟是对是错。

  当他第三次进入矿山,向一个正在休息的易洛魁妇人说出自己的担心时,妇人用自己的言语消除了他全部担忧。

  穿着原色皮裙上身披矿场统一发下的明制帆布工服的易洛魁女人像习惯的那样坐在地上,她的铁锄、铁锤就放在旁边,一边嚼着土豆饼一边对杨兆龙展示自己羽冠下新买的簪子。

  她说:“土豆、玉米、鱼和肉,性命、孩子还有狗,部落的永远都是部落的,但通宝是我们自己的。”

第四百零四章

计算

  在牧野做知县是一件没有难度的事。

  最难的事并非政务、也不是协调各部落关系,而是尽力将各部落自治的传统融入至地方行政之中。

  牧野的县衙偏厅里,各部落献上的骨质、石质装饰品在两面墙的立柜架上摆得满满当当,杨兆龙趴在榻上,一名婢女在榻上为他捶腿捏肩,他则舒舒服服地趴着,伸出榻沿儿的手上还托着一只造型别致色彩明艳的瓷荷花吸杯。

  杯里盛着冰镇过的蓝莓果汁,被按摩地舒服得直哼哼,时不时嘬上一口混着果肉的饮料,好不惬意。

  李禹西坐在榻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县衙,也不是第一次进牧野县衙,但第一次被杨兆龙派人请到牧野县衙的偏厅里来,谁能想到这个知县居然在偏厅正中间摆了张床?

  这可不是隐私性更高的后厅,这是中厅左侧的偏厅,通常是会客之用,虽说不像前厅那么不受重视、也不像中厅那么正式,但这杨知县的县衙偏厅也,也装点的太不正式了吧?

  尤其是摆床他还只摆一张,自己在榻上哼哼唧唧,厅里别说正经的太师椅、就连交椅都在翘脚合着,来客还要自己打开,整个一山大王的做派。

  地上无桌也无椅,倒摆了五副矮几,几案前各铺一块绘着易洛魁各部名字的编毯。

  明显,以前这偏厅进来的都是长屋联盟五部首领,来了就让他们席地而坐。

  李禹西不禁去想:别人来的时候,杨知县是不是也在榻上哼哼唧唧。

  “李兄远来辛苦,莫霍克部献来的梅子,被我捣汁冰镇很是好喝,尝……嗯,舒服,往下点。”杨兆龙话说一半便哼哼两声,随后才惬意地对李禹西笑道:“还望李兄勿怪,杨某昨日爬矿山游大湖,浑身酸痛,这知县不好当啊!”

  他还感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