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第2页)
汤显祖挑挑眉毛:“李教谕是对县中讲学不满?”
“并无不满,大人何出此言?”
“那为何不加以约束,劝人向学。”
“回大人,劝他们也无甚用处,世间理应无贵族,这些人依仗家世、倒向天军,得了子孙入学的机遇,不知珍惜,何必去劝?”
尽管李谦只是连品级都没有的县教谕,长年于军府奔走作战,已经习惯了对军官的命令服从,但除此之外性情直爽有什么说什么的习惯也一样根深蒂固。
既然这任务给他、又无其他方法,他便尽心去办,除此之外教育的事跟汤显祖无关,何况此时闲谈,说起话来自然也硬气。
“文教之事非一时之功,这些人心智已定,能教的教,不能教的待三月小校尽数开出,汉文学堂的文教要害——还是在童子。”
这种情绪,汤显祖也习惯了。
他近来任命出去的知县、县丞、主簿、典史、医学训科、阴阳学训术、惠民药局官医、马驿驿丞、税课局大使、河泊所官皆为东洋旗军,可是太明白这些大兵对英格兰百姓的态度了。
在亚州,这种态度并不明显,对当地土民与大明百姓几无区别;但到了这边,尽管限于军法约束没人做出过分行径,但态度上与养猫养狗几无区别。
汤显祖一个人也改变不了这种情况,只能转移话题问道:“他留着那些纸自用,做什么?”
“翁立安想学着写剧本,他坦诚得很,毫不掩饰追名逐利的心,想当个话本先生,他要用这个在剧院里写故事,吸引那些文人教他怎么写。”
汤显祖笑了:“这是钓鱼啊,愿者上钩。也好,这些日子累坏了。”
“明日,叫他明日带上自己写的话本,傍晚课毕你叫人送去知府衙门,本官看看他能写出什么样的话本。”
第二百六十五章
新生
雨过天晴,夕阳给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撒上余晖。
街道依然未恢复往日繁华,半枯的参天树上渡鸦发出古怪的叫声,凄惨的日光斜照在河畔牵马行走的莎士比亚身上。
远处街道尽头,重载马车的轮子轧在石板路上的声响与天朝马夫的呼喝声渐行渐远。
年轻的马夫想呀:一定是海边又来了中国兵船,码头的水手这些日子可是高兴了,不用出海打仗,每天海上都有源源不断的兵船来了又走,卸下世界各地的满载货物,就能让他们不必担心晚饭的着落。
他回过头看向那匹剧作家罗伯特·格林的骄傲赛马,对命运感到深深的怀疑。
他和这匹健马看上去那么不相称吗?
可能是因为头上到处乱跑的虱子暴露了他是个穷人的现实。
才离开汉文学堂走了不到五百步,遇上三队穿黑衣的巡检民壮来盘查他,问的问题都一样,他们都怀疑这匹马是偷来的。
好在有汉文学堂的进学证明,不然他恐怕要被人拉去盘查到深夜。
富人?富人也会满头虱子,只是他们买得起假发。
他买不起,剧院还没开始营业,他每天只有几个便士的工资,想攒六十镑在老家买一套特别大的豪宅都比上天还难,假发这种奢侈品,他想都不会去想。
前天傍晚,他带着从汉文学堂洗笔挣到的十二张皮纸离开西敏寺前被老师李谦叫住,告诉他知府大人知道他在写故事,让他次日上课时带着故事,好让知府看看。
说实话这事它特别吓人。
吓人的原因是这个时代主流戏剧的艺术形式。
旧戏剧是天主教戏剧,以宣传神迹为主;宗教改革之后,大家都有把神明抛在脑后、释放人性的思潮,新戏剧自然也要迎合这种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