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尚未过门的妻子。”(第3页)
她并非看不出少年的血统有些复杂,但战事多年,两国同样境遇的孩童数不胜数,不过都是可怜人,她于是也并未多问。
只是世事无常,千转百回。
谁能想到,他的父亲,竟然就是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
而她竟然浑然不知,还给仇人之子留下了一份生机。
手里的饭勺攥得越来越紧,她咬紧了牙,一字一顿地吩咐刘家小子出门去寻了副毒药。
她故去的亲友冤魂,她曾日日经受的痛苦,曾被她深埋的,但仍旧种在她骨子里,从来不曾被她遗忘的恨意。
在那一刻滔滔不绝,如洪水一般将人整个吞噬。
她只知道那是她唯一的复仇机会。
沉烈再来时,是第二天。
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袖下的手还在控制不住的发抖,愤怒与悲愤如岩浆滚滚,简直烧得她几乎失去理智。
为了不打乱计划,她拼命逼着自己忍下来,仍旧是摆出从前那副絮絮叨叨的模样,给他打好了饭,在他对面坐下,盯着那碗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可惜她的伪装太过拙劣。
又亦或是他太聪明。
他的那双眼睛其实生得很文气,是旁人无法相及的清明,落在她身上时,仿佛所有的心思无处遁形。
平日里吃起饭来不能再利落的人,那一天却迟迟没有动筷。
或许和刘家儿子打了个照面的时候,他便已经明白了她会如何反应。
毕竟她的那些旧事,那些痛苦,他是翻来覆去听了几百遍的人。
沉烈的脸仍有少年人的稚气,眼神却有种与之不符的平淡。
时间被拉长得诡异,久到她的笑僵在脸上,唇颤齿碾。
他垂眸看了一眼那碗饭,笑了笑,把怀里的银票掏出来,往她面前一推,“林姨,你的,还有医馆老板的,都在这里。”
“多谢。”
见他看穿了自己,她自知是奈何不了他,无能的怒火一瞬间窜上心头,只能控制不住地掀翻了桌子,喘着粗气道:“你配吗?!你配叫我林姨吗?!你不知道我的亲人都是怎么死的吗?!你听过我那么多旧事,怎么还能不要脸地回来找我?!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吃我给的东西?!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她歇斯底里地发疯:“早知如此,这半年来的饭与其给你这么个祸害,我还不如全喂狗了!”
十几年来,她第一次这么酣畅淋漓地发泄。
委屈怨恨如同洪水破闸,滔滔不绝。
即使知道眼前的少年也不过是命运中挣扎的人,即使知道她的苦痛同他并没有半分联系,她仍旧像是苟延残喘的人抢到了喘息的窗口,控制不住地用这世间最恶毒的话辱骂他,羞辱他。
直到她最后气喘吁吁地跌倒在地,少年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处,垂眸不语。
等确认她骂完了,说尽了,他才自顾自起身,收拾好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