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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4页)

  麟儿与孽障两个词语,在蒋颂这里往往作为同义词出现。他不喜雁平桨任性妄为,但儿子的诞生,他与雁稚回缺一不可。

  那毕竟不是由烧瓶培育出来的荷蒙库鲁斯,蒋颂没有忽略儿子天生优秀的学习能力,那些肖似他模样的冰淇淋就是证明。

  雁稚回抿唇望着他笑。她起身回到几前,拉开冒着凉气的礼盒,起身取回打理花盆的小铲,小心翼翼在花盆中挖了一个凹坑,把那颗奶白色的“冰淇淋蒋颂”埋了进去。

  蒋颂看着妻子有条不紊的动作,心头的躁意竟然也慢慢平静下来。

  夕阳无限好,他靠在软椅上放松地撑着头,看他的玫瑰垂首为那个施了魔法的花盆料理泥土。

  泥土传来很淡的冰淇淋球的香味,近似于香草,又像是风信子,它们在近阳台的空气里不停回旋。

  这使蒋颂开始思考如何为妻子的浪漫买单。比如在这盆花烂掉之前,让管家及时换上一盆一模一样的,并使它始终保持香草冰淇淋的气味。

  就像他为了那张图片,特地买来一只一模一样的猫咪一样。

  小猫仰着头,配合旁边那个指出“我已经成年”的牌子做出的骄傲神色,总让他想到十七岁的雁稚回。

  夕阳为蒋颂触目可见的一切镀上金边,正像是玫瑰花精的魔法,回应他们在打开儿子的礼物之前,所谈论到的黄金时代。

  现在跨文化概念在高校里很是流行,很多学生甚至直接将对学术界而言颇为新潮的新兴概念作为自己的研究课题。

  雁稚回也在平时的学生签到里发现他们兴趣的“合集”,比如纯爱、crush这样的概念。与蒋颂聊天时,她同样提到这些。

  这些词有一个共同点,强调年轻与“黄金时代”这个词所产生的关联性。

  年轻者正年轻,年老者如顽童。只剩下中年,位置尴尬,不上不下。

  中年似乎从来就与“黄金时代”这个词无关。

  这也是蒋颂先前焦虑的根源。

  于是他道:“四十九岁那一年我许的愿望,其实是希望自己永远四十九岁。”

  他并非不能接受衰老,只是惧怕随着衰老,与妻子因嫌隙芥蒂而离心。

  仿佛咒语应验,第二年,儿子青春期到来,不应期接踵而至。蒋颂于原地踱步不敢回头,怕爱人就此分道扬镳。

  他不能不像其他迈入天命的人们一样,随波逐流地怀念自己所谓的黄金时代。

  “黄金时代”是一种追溯性、追认性的概念,即把已经过去的某一时间段浪漫化,从而使之变成一种人无法置身其中的向往,甚至进化为某种乌托邦的存在。比如亚历山大一世之于俄国,八十年代之于现在。

  但概念很多时候是能够害人的,它往往凭借其影响力,使人为了概念而行动——

  为了谈论“crush”而寻找crush,为了自证“纯爱战士”而有意制造纯爱场景,为了追求幻想中的“黄金时代”,而否定正在经历的人生。

  一个完全理想化的、心宽体闲、万事自由的黄金时代本质是不存在的。

  就像少年期待青年,老年追忆中年那样,一段最适合享受生活与青春的岁月,永远不会在自己有意识的时刻到来。

  它永远只能像夸父追不到的金乌,而没有人能够成为力士鲁阳,挥戈轻易留住太阳。

  混乱的心情在妻子的安抚下慢慢冷却,蒋颂如今才醒悟这一点。

  不幸中的万幸,为时尚且不晚。

  “为什么偏偏是四十九?……因为年龄?”雁稚回问他。

  蒋颂示意她回来自己身边。

  “那时总想着人一旦离开四开头的年纪,就真的与你刚说到的‘黄金时代’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