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页)
他刚陷入沉睡,海葵、海绵和食腐的水螅似乎就已经压上他的身体,就像他已在海底沉寂了数百万年。
房间的墙壁以一种绝对不合常理的角度倾斜着,相互交错,像一座诡异丑恶的宫殿。
有时候他不可避免地在半夜醒来,四周的黑暗里似乎还回荡着不明声音的震颤,这通常会让他坐着思考几分钟,想着之前那些声音究竟是不是自己梦中发出的尖叫。
大多数时候,他坐一会就会重新躺回身边那团怪物的怀里,不过也有小部分时间,他会下床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踱步,跨过散落的鱼骨和鳞片,在窗边坐一会。
或者他会摸黑下楼,打开冰箱看一眼自己白天究竟吞下了什么。
有一天他关上冰箱门时,黑暗中的微光并没有消失。
那不是人造光,而是飘渺的,虚幻的,无法形容的光点。
艾文一开始以为这座公寓已经漂流到宇宙,即将湮灭于星云之间,但后来他意识到那千百万的微光都是诺克斯的眼睛。
这时他想起诺克斯是不需要睡眠的,艾文所有清醒的,恍惚的,恐惧的,饱含爱意的时刻它都知道。
这个晚上之后的做爱艾文永远都没法忘记,因为他并没有被触手或吸盘缠绕,也没有和人类的躯体相互爱抚。
他像是直接在和黑暗交媾,只不过那黑暗比任何已知的邪恶都要扭曲可怖。
那就像诺克斯把情欲融成了一场雨淋在他身上,或者说诺克斯就是那场雨,穿过海和高塔将他淹没。
艾文·莫尔恰林在他的公寓里醒来,公寓的墙纸上有蜿蜒的水痕,地毯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腐烂。
空气很潮湿,窗外应该在下一场暴雨。
小镇上从未下过这么大的暴雨,就像整片海都落在他们的屋顶上。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又很混乱的梦。
但是诺克斯从床脚爬上来,热切地亲吻他的嘴唇,所以哪怕噩梦还没有完全散去,艾文就埋在被子里笑起来,伸手搂住满是鳞片的附肢。
送奶工迟迟不来,电视没有信号。
但是和诺克斯呆在一起,好像就不会无聊。
他会蹲在床上给艾文读故事和诗歌,用许多种不同的语言,最后都变成神秘的喃喃低语。
他会放老旧的唱片,带着艾文在房间中摇摇晃晃地跳舞。
他找出恐怖电影,故意在吓人的时候往艾文颈边吹气,然后在艾文尖叫之前就把他搂住。
留声机就没有停过,后来收音机断断续续收到了杂乱的讯号,房间里就没完没了地回荡着李斯特,巴赫,门德尔松,或者几个小时的圆舞曲。
在这些烟雾一样飘渺的音乐中,艾文开始编写一套长长的摄影器材文献索引,同时开始翻译一部老旧的俄文小说。
然后是和诺克斯跳舞,拆开满是灰尘的补光灯,检查一整套减光镜,跳舞,做爱,打着哈欠翻俄文期刊的目录,循环两小时爵士,做爱,做爱。
就这样过了几天——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百年——艾文在沙发上趴着,浑身上下只有胯骨的地方盖着一件旧衬衣,伸手去够在地上的宾得士ZOOM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