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页)
“然后把我的心挖出来交给她,给她看看。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愚蠢的机器人没有分辨出这是主人的酒后胡言,也没有想到要向警察与物业求助,它只是在分析计算。并且忠诚地依照三大法则开始运转自己的正子脑:
机器人不可伤害人类。机器人遵从人类命令。
但它不能违背人类命令,除非遵从人类命令,会使人类受到伤害。
它花费了十秒中的时间,化解了这个冲突。
可是它的正子脑却没有因此而流畅运转,它随即进入了下一个冲突当中:
它不能伤害人类,所以它不能把刀捅向自己的主人。
它不能因为不作为而使人类受到伤害,所以它不能眼看着主人跳下去。
可是如果它不把刀捅向主人,它就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主人跳下楼。
如果它不想看着主人跳下楼,它就得把刀捅向主人。
……
在正子脑还不足够完善的年代里,机器人的正子脑运行了两分钟时间,也没有得到结果。
在这两分钟的最后一秒,它的主人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而它的正子脑不堪冲突的重负,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崩坏状态:
在它的服务期内,时常出现一种状况——它给主人准备着晚餐,突然就举着刀奔向阳台。然后在阳台边缘停住步伐一阵手舞足蹈之后,再回到厨房。
当然这一点崩坏无伤大雅,它都其他功能还能正常运转,更幸运的是它还能分辨自己的主人,后来它为主人又服务了五年的时间,因更新换代而被强制停摆。
它的主人在那个崩坏的夜晚过后第二个月,重新投入到一段爱情当中,而它正子脑中的伤痕却永远留了下来。
它崩坏的可笑模样,也被主人的录像设备所记录,此刻正在电子铭牌中播放着:这个笨重的机器人抓着刀,跑到阳台,跳了一段可笑的舞蹈。
在它跟前参观的男孩女孩纷纷大笑。
杭景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他难以忍受地拉着天赐的手往下一个展区走,一边纳闷地说:“机器人的崩坏只是生病了而已,为什么生病了要被嘲笑?”
甚至生病了还要被“秘密处理”。生病难道是一种错吗?杭景无可避免地想到了祝遥,想到她的机器人祝宝。
他其实并没有期望天赐的回答,这是一个答案显而易见却也因此难以回答的问题,更准确地说,它只是杭景的“质问”。
但天赐却主动地反驳了他:“机器人的崩坏就是崩坏,并不是生病。机器人被嘲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杭景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的保姆曾站在他这一边,但现在,他的态度似乎完全调转。
杭景这才发现,天赐对他与世不同的“叛逆”,一直只是秉持着包容态度,但也许他的包容,并不等于赞同。可是他为什么不继续包容下去呢?为什么现在要这么直白地表示他的不赞同呢?
杭景心中一沉。他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怎么会是正常,不是大家都这么做就是正常的。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
天赐没有答应。
他们沉默地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展区,目睹了不同时代的机器人代表,历史的变迁,也在这机器人形态的变化中体现了出来,它们越来越像人类,它们有了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了仿真的皮肤。
杭景被吸引住,忍不住一声叹息:“它们和我们真像。”
“因为它们已经停摆,当它们还不曾停摆时,差别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杭景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