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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铁甲动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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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第5页)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知道。

  他越清醒,

就越惭愧,越惭愧,就越害怕。

  他的人生回忆在脑海中完整清晰地储存着,

牧廉无从抵赖。

  他清晰记得自己是怎样被高望掳走,

怎样在鬼谷中如同氏族公子一般接受高望的教导,不仅是经义策论,

还有医药农机,有些东西高望自己并不那么精通,

他和韦碧臣也学得糊涂。

  但十五岁中了牵机毒之后,那些记忆,

尽管一样清晰,却显得有些陌生。就好像他在十五岁那时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直到近日才忽然被大棒敲醒,

一醒来,

就已是戴罪之身。

  中毒后的十三年来,他不是完全糊涂,也不是完全清醒。若说自己所做的事都不是本心,那就是在狡辩;若说自己所做的事都是本心,那也不是事实。

  或者说,

在遇到狄其野之前,他即使感到痛苦和后悔,都还不明白高望那套教导有什么不对,也就无从觉醒,无从反抗。

  引信是狄其野待他的态度。

  是狄其野的平淡自然,没有厌恶,没有过分的怜悯,就好像他不是一个有着怪脸的怪物,而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正常人。

  牧廉从那时起才隐约明白,自己其实是希望别人待自己好的。

  所以他生平第一次反抗了师门,他给自己找了许多合乎高望教导的借口,尽管当时他并不觉得那些是借口,但他始终没有依照高望的教导去死,而是拼了命的,想到狄其野的身边去。

  狄其野是火,并不属于他,却是照亮他的光。

  故而,即使再惭愧,牧廉始终不许自己闭上眼,或者转移视线,他再羞愧,都迫使自己看着狄其野。

  狄其野依然很平静。

  跪在狄其野腿前的牧廉,他的脸已经能够做出表情,他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心里想什么,就立刻浮现到他的脸上来,以前是僵死的一张脸,现在,狄其野看着他一会儿难过,一会儿惭愧,一会儿伤心,一会儿简直像是要哭,跟看川剧变脸似的。

  “那么恭喜你。”狄其野看着牧廉的眼睛,“你终于活成一个人了。”

  牧廉拼命咬紧牙关,忍耐着,忍耐着,呼吸却还是潮了起来,再也忍不住,跪在狄其野腿前嚎啕大哭。

  还在哭。

  越哭越往前挪。

  狄其野额角青筋直暴:“你要是敢把眼泪鼻涕蹭我衣服上,你别想活着出这个门!”

  不敢往前挪了,但还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