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页)
噗!
陈烨的身体砸在相对硬实、覆盖着冻土和碎石的地面上,翻滚了几圈。虽冰冷坚硬,但至少脱离了那致命的淤泥寒潭范围。
“蛮子!”陈烨被摔得清醒了几分,嘶哑地喊道。
“叫魂呢!”石蛮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的闷哼。只见他双臂猛地插入寒潭边的冻土之中,十指如钢爪般死死扣入冻得比岩石还坚硬的土层!全身肌肉再次贲张,蛮纹在刺骨的寒气中竟隐隐浮现一丝赤铜色的微芒!
“吼——!”一声低沉如困兽的咆哮!
他竟凭借着双臂和后背恐怖的爆发力,硬生生将自己的双腿从淤泥的恐怖吸力中一寸寸拔了出来!伴随着的是刺耳的淤泥拉扯声和冻结血肉被撕开的细微声音!当他彻底脱离寒潭站在坚实边缘时,双腿覆盖的玄冰破裂,露出被腐蚀得血肉模糊、甚至隐隐可见白骨的恐怖创口!
他连看都没看自己腿上的伤,喘着粗气,踉跄着走到陈烨身边,一把将他再次扛起,感受着那微弱气流的方向,闷着头,朝着黑暗深处蹒跚走去。每一步,都在冻结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混杂着脓血与污泥的脚印。
陈烨趴在石蛮宽厚却布满狰狞伤口和冰渣的后背上,能清晰感受到石蛮每一次艰难的呼吸带来的震动,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和淤泥的腐臭。那些被他视为骄傲、能够轻易撕裂妖兽的坚实肌肉,此刻紧绷如岩石,又在剧痛下微微颤抖。
“放我下来…”陈烨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少废话!”石蛮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某种执拗,“要死,也得等老子先扛不住冻死!”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这点伤,算个屁!当年在蛮石部落,老子被三头裂地熊围殴的时候…”
他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那些荒诞、离奇又充满蛮族生存智慧的旧事,语气带着夸张的粗俗和豪迈,仿佛只是在风雪中赶路聊天。
陈烨沉默着,冰冷的身体感受着石蛮后背传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热量和生命力。听着他为了转移注意力而强行扯出的故事,听着那些粗鄙却带着兄弟间特有默契的语句。
一种冰冷而坚硬的东西,在陈烨那被锁魂钉折磨得支离破碎的心脏深处,缓慢地凝结成型。不是感动,是更深沉的、如同亘古寒渊之底玄冰般的东西——责任!活下去!为了那些失去的,为了那背叛的恨,更为了此刻扛着他在这地狱里跋涉的人!
艰难跋涉不知多久,时间在黑暗中失去意义。
前方那暗红色的光晕越来越清晰。靠近之后,才发现那是一片蔓延无边的巨大矿区!
赤红色的岩壁如同巨兽凝固的血液,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和一种更浓郁、更刺骨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的煞气浓度提升了数倍不止,吸入肺腑如同吞入冰刀,割裂着脆弱的经脉。但这些红色的岩石中,隐约可见一些鸽卵大小、不规则晶体状的矿石,如同凝固的血滴,散发出极其精纯且霸道的能量波动——血煞精矿!
矿区范围广阔得看不到尽头,地面是冻硬的黑色矿渣混合着冰粒。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正在矿区中麻木地劳作着。
这些身影…都是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仅能蔽体,很多衣服冻成了冰甲贴在枯瘦或佝偻的身体上。皮肤呈现出长期暴露在煞气和极寒下的不健康的灰败色,许多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冻疮和溃烂的疤痕。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们手中的工具简陋得令人心寒:残缺的石镐,磨尖的兽骨,甚至直接用自己的手指去抠挖岩壁!每一次挥动工具,都伴随着骨头承受重压的呻吟和岩石被艰难剥落的碎裂声。有人体力不支倒下,立刻就会被附近穿梭巡逻的、穿着相对保暖的皮甲、手持挂着冰凌的长鞭的监工拖走,扔进角落里一个冒着黑气的深坑中,眨眼间就被冻成僵硬的尸体,或者被那洞中更浓郁的煞气腐蚀成一滩浓水。
这里,就是九幽寒渊的血矿场!
一个真正的人间地狱!
“你们两个!新来的?!”一个沙哑尖利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铁器。
两个身披灰色厚绒皮袄、头戴皮帽、只露出一双冰冷浑浊眼睛的监工,拦住了石蛮和陈烨的去路。其中一人手中拎着一根儿臂粗、布满尖锐倒刺和凝固血块的蚀骨鞭。另一个手里则拿着一个锈迹斑斑、刻着歪歪扭扭名字的铁盘和几枚同样锈迹斑驳的铁钉。
石蛮将陈烨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平坦冰冷的岩石上,站起身。他那庞大的身躯虽然伤痕累累,却依旧如同不屈的山峦。他冷漠地扫了监工一眼,那眼神中的野性和凶狠让对面持鞭的监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这地方,怎么混?”石蛮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废话。
监工似乎被石蛮的气势慑住,随即又因对方的顺从(在他看来是顺从)而得意起来,用鞭子指了指锈铁盘:“问那么多!想活命,就签了这‘血契’!烙个印子!以后就是我们黑骨窟的血肉矿奴!每天挖够十斤血精矿,能换一块冻肉和一瓢热汤!”他狞笑着,“挖不够?嘿嘿,那就是蚀骨坑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