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页)
此言一出,白衣把脸一扭,登时来了脾气:“你当他是个好人吗?我告诉你,他那人无恶不作,世间的人和妖加在一起,都没有比他更坏的了!”
说完这话,她找了把椅子坐下,含着怒意开始痛斥金性坚,说得这人刨绝户坟踹寡妇门,不但下流,而且无耻。佳贝勒听了一会儿,几乎想笑,笑着笑着,他忽然正了正脸色:“你说什么?金性坚把个女妖精关进家里当老婆?”
“我骗你做什么?若不是为了救那位姐姐,我见了姓金的,躲着走还来不及呢!”
佳贝勒回忆起金性坚近来那半死不活的样子,确实是有些古怪。但让他因此便相信金性坚在家里关了个女妖精,他也还是做不到。走到桌前打开抽屉,他使出他的拿手好戏,自自然然地岔开了话题:“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昨夜我冒冒失失地吓了你一跳,真是抱歉。你的手帕也丢在了我这里,作为赔礼,我另送你两条好的吧!”
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扁扁的锦盒,他双手将盒子送到了白衣面前。白衣接了盒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了六条叠好的丝绸绣花帕子,登时有些脸红:“我不是为了手帕来的,我是——”
佳贝勒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险些忘了,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说完这话,他开门就走,不出片刻回了来,手里多了个大托盘。把托盘上的点心茶水摆到桌上,他拉开了一把椅子,对着白衣说道:“请来这儿坐吧,无论你是人是妖,你来了,就是客人,不让我招待招待是不行的。”
白衣没想到佳贝勒这样洒脱热情,不禁脸上现出了难色:“我也不是为了吃喝来的……”
白衣这一趟来,本是目的明确,佳贝勒若是依了她,那自然是好;佳贝勒若是不依她,她还预备了第二套方案,便是略施法术,变个狰狞样子,吓唬着他来帮自己这个忙。
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佳贝勒热情好客、胆大包天,也没想到自己如此不争气,糊里糊涂地还真走过去吃上了。
并且是没少吃。
二
他的心
这天夜里,冷风卷着一点小雨,在窗外吱溜溜地吹。佳贝勒坐在房内,低头伺弄着花架子上的一盆兰花。两只手摆弄着花,一颗心却不在花上,在妖精上。偶尔抬头向窗外望一眼,他没拉窗帘,希望可以看到白衣是如何的翩然而至,然而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白衣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他直到了现在,也还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佳贝勒总觉得白衣不大像个妖精,若论那身妖气,似乎还不如八大胡同里的姑娘们足。她越是娇憨,他越喜欢逗她,逗得她认了真,要面红耳赤地往外跑,或者是噘了嘴闹小脾气。然而两人也有正经的时候,譬如昨夜,白衣问他:“你到底是肯不肯帮我呢?”
佳贝勒摇了头:“不帮。”
白衣盯着他的脸看,看他一脸正色,目光就黯淡了下来:“我实在是挑不出其他更合适的人,认识的人里面,就只有你是可以随便去金宅的。我若不是个妖精,我也不求你。那个姓金的恶霸,有许多对付我们的法子,他放钥匙的那个地方贴了一道纸符,我不敢碰……可是我若就此真不管,那个姐姐就真没有活路了。五十年前,她救过我一命,所以现在我不能……”
她吞吞吐吐地说话,说的话都是有头无尾,最后垂头坐在了椅子上,她抬头问佳贝勒:“为什么不帮我呢?是嫌我是个妖精,不配受你的帮助?还是不想为了我去冒险做贼?还是,你根本就不信我的话?”
佳贝勒答道:“你夜夜过来找我,无非是要用我这个人。我若是答应了你,也帮了你,你大功告成,我再想见你,就难了。”
白衣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不能理解:“你想……见我?”
当时她的那个惊讶模样,佳贝勒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一惊讶,他也惊讶了——自己夜夜熬着不睡等她,难道只是为了找个伴儿一起喝茶吃夜宵不成?
两人对着呆看了片刻,末了都有些脸红。白衣低声说道:“我还来的,其实我不但夜里能来,白天也一样,我不怕太阳。我也不让你白帮,到时候,我给你当个使唤丫头吧!”
佳贝勒忍不住笑了:“当多久呢?”
“你说了算。”
“先定下三十年吧!”
白衣扇动两弯睫毛,瞳孔幽黑,目光在佳贝勒脸上一掠而过:“不,等你结了婚,我就走了。”
佳贝勒一拍巴掌:“好极了!反正我是个不婚主义者!”
白衣疑惑地看了他:“什么昏不昏的?我不懂你这些怪话。”
佳贝勒笑道:“不懂没关系,你出去想法子问问,问明白了,再来见我!”
白衣昨夜就这么疑疑惑惑地走了,而此刻的佳贝勒摆弄着那一盆兰花,饶有兴味地等着白衣来见自己。根据经验,白衣这人你等是等不来的,可你若一走神,她便会忽然地从天而降了。
夜深了,一只手轻轻一拍佳贝勒的肩膀,他回了头,正和白衣打了照面。白衣正站在电灯下,灯光把她照得清清楚楚。一头黑发松松地编了两条辫子,她的面颊没有多少血色,一双大眼睛则是深深地黑。收回手垂下眼帘,她抿着嘴一偏脸,轻声说道:“那个昏不昏的,我打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