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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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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4页)

往后你不会躲我了吧?邓金生摸了摸她的脸。

不知道。

你要是再躲我我就拉你!邓金生说。在当地说拉人就是指强迫女人。这话就很硬。

杨翠玲说,你拉个试试?

你当我不敢?邓金生说。

你试试?杨翠玲说。

不信你试试?邓金生拍了拍她的脸,我拉了你你也没法。邓金生胸有成竹地说。这倒是,在当地兄弟跟嫂子开玩笑再平常不过了,嘴上过分点也没谁说什么,动手的话只要不是特别下流人们也不会说什么。杨翠玲还真拿他没办法。

试试就试试。杨翠玲嘴还硬着。

好。邓金生已经穿好起来了,看着杨翠玲,忽然俯下身亲了她一下,杨翠玲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好好歇着,我走了。邓金生笑眯眯地走了。

杨翠玲安安稳稳地躺着,再也不想动了。

杨翠玲把一切拾掇好,想下地的时候黄雪丽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杨秀芝、姚金荣、卢月荣。黄雪丽那次被杨翠玲捉住了,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杨翠玲,虽然烧了纸,还怕杨翠玲心里起疙瘩,就想找个时候好好跟杨翠玲拉拉,笼络笼络感情,没想到才没说两句话,后面仨人就来了。卢月荣是住在村里的,本来不大到新宅来,就不大跟她们打伙。杨秀芝闲着没事就想找人打牌,叫了姚金荣,还想叫人一时却叫不到,就不管三七二十几了,见谁逮谁,看到路过的卢月荣问她有事儿没,卢月荣刚说没事就被她拽来了。本来想去黄雪丽家打牌的,可黄雪丽不在家只好再找一家,没想到黄雪丽在杨翠玲家,而杨翠玲是不打牌的,家里自然不摆牌摊,就觉着在杨翠玲家打牌很新鲜不由分说就来了。杨秀芝一看到黄雪丽就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的命就是好啊!想谁谁来。黄雪丽不知道咋回事,问,咋了?姚金荣说,她想你了,找你找不着,谁知道你呆这儿唻?黄雪丽说,想我不胜想赵玉龙,想我管弄啥啊?赵玉龙是杨秀芝的男人,黄雪丽一说众人立刻就想到嗲声,得劲死了。杨秀芝立刻没了脾气,也不问杨翠玲有事没有,就不容置辩地说,好了,别得劲了,打牌。姚金荣还没过瘾,又嗲声,打牌也得劲啊,得劲死了啊!杨秀芝受不住了,说,好了,赶明儿我跟玉龙说说,叫您都得劲得劲。显然她一直在琢磨别人再出她洋相她咋对付的词儿。这等于把出她洋相的人都卷了进去。自然不干了,骂,啥货。黄雪丽也骂,玉龙的是铁的咋的,恁能干?杨秀芝很得意也不多想,就应,嗯!黄雪丽说,怨不得弄得你恁得劲。自然一听黄雪丽骂得巧妙,也帮自己出了气,哈哈地笑个不住。杨秀芝没料到黄雪丽会这样骂她,一时想不起词回骂,就蔫了,就转了话题,打牌,打牌!卢月荣不大想打,就问,有牌没?

杨秀芝不乐意了,说,有牌没?腰里别着牌,谁来跟谁来。说着真从腰里掏出牌来。卢月荣没办法,又不想打,就叫杨翠玲,婶子,你打啊。杨翠玲说,我不会,你打吧。别人也说杨翠玲不会打,卢月荣只好坐下打牌。

人家轻易不来,杨翠玲不好硬撵人家,只好找了毛线坐在一边打毛衣。

四个人也不含糊,坐下就打开了。刚打了不一会儿,忽听一个声音传来,怪热闹啊。众人回头一看的村主任赵志高。卢月荣正急得跟狗不得过河样,一见赵志高喜欢坏了,就把牌往他手里塞,说,主任,你来的真巧,我家里还有事哩。忙忙地走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男人,女人们很兴奋,也就不去拦卢月荣。刚开始,气氛还严肃着,人人都规规矩矩的,一板一眼地起牌出牌。赵志高出Q的时候一脸的庄重,缓慢但有力地说,套住你。他上家刚出了牌的姚金荣不愿意了,嚷道,套住你!赵志高说,咋了?大家以为赵志高出赖牌了,都看着,没看出什么不对。可姚金荣还是嚷,套住你!大家看着牌,这才回过意来,呵呵地笑了。杨秀芝正愁没机会扳回来,见此机会哪有放过去的道理?可有个男人在场,她也不好说得太厉害,就大声地笑,哈哈哈,哈哈哈!姚金荣半天才品出味来,自己说反了,把自己搭进去了。正尴尬着,有人来叫,说是家里有事。姚金荣赶紧逃了。三缺一,牌就没法打了。赵志高很识趣,说,没人跟你打啥啊?起身走了。杨秀芝本来不想走,见后来者都走了,黄雪丽还没走的意思,不知道黄雪丽跟杨翠玲有啥事,不好耽搁,找个借口也走了。

黄雪丽见人走完了,才又跟杨翠玲道起歉来。杨翠玲上次就已经原谅她俩了,这次见她还道歉,反而不好意思了,说,都过去了黄雪丽是老伙计,不用客气的,就接着说,我得浇菜去,你先回去吧。黄雪丽正瞅不着立功表现的机会,立刻很欢欣,说,好,反正我没事,帮你浇吧。俩人就去了菜园。

过去家家都有菜园的,这些年能买菜吃了,离集又不远,人就渐渐变的懒了,不定谁家才会有个菜园。杨翠玲家的菜园离新宅不远,挨着也零零星星的有几家。图的是个吃菜方便,饭到锅里发觉没菜也还来得及,三拐两拐就到了。现在只有杨翠玲来浇菜,菜园里没人,就很静。一切安置好了,黄雪丽压着水,杨翠玲不时查看着水流,扒开新的菜畦,堵上浇好的菜畦。每畦菜浇好都要一会儿时间,这空档里,杨翠玲就走过来跟黄雪丽说体己话。

黄雪丽自从嫁给钱大有心里就没得劲过一天,后来有了孩子暂时把心里的隐痛压了下去,慢慢孩子大了,离开手脚了,黄雪丽分出心来,就又把隐痛想起来了,可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再咋的也来不及了,就絮絮叨叨的牢骚。在人前还好,转了脸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和邓金海好上心里才得劲起来,可惜只能偷偷乐在心里,不能跟任何人透露半点口风,还是憋得有点难受,知道不中可还是想跟谁分享一下。那晚被杨翠玲逮住了,当时觉得怪难堪的,怪对不住杨翠玲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杨翠玲也原谅了她,使她觉得也未必是坏事。于是她就想跟杨翠玲说说,甚至有一种早该这样的感觉。想说是想说,还是需要点铺垫的,总不能一开口就往那里扯,那不光显得唐突,也有点下作。黄雪丽想了想,说,嫂子,你可别往外说啊。黄雪丽原来都是叫杨翠玲名字的,很少叫她嫂子,现在叫她嫂子也不是诚心想叫她嫂子,只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她明知道杨翠玲不是个多嘴多舌嘴马褂子的人,还是强调了一下,跟叫她嫂子一样都是想把话往那里引。杨翠玲果然上套了,说,您也太大胆了,万一叫谁碰见了。黄雪丽笑了,说,幸亏是你。杨翠玲说,往后可别这样了。黄雪丽往四周看了看,说,我你还能不知道吗?亏啊,跟他好算是补回来了一点。杨翠玲说,看你说的吧。黄雪丽说,真的,嫂子!要是没有邓金海我都觉得活着没啥意思。杨翠玲不好意思说这个,也不好断然不让她说,就说,好了。既可以当成不相信去听,也可以当成不叫说了去听。黄雪丽就当成了后者,她一肚子话还没说哩。

浇完菜园杨翠玲顺便摘了些菜,也给黄雪丽摘了些,她俩就说说笑笑地回去了。快走到新宅的时候,笊头子正被人围了胡连。笊头子唾沫横飞地说,这回说个四大红,庙里门,杀猪盆,大闺女裤衩,火烧云。知道的会意地点头而笑,不懂的就一脸迷惘,问,啥意思啊?他问的是旁人,旁人却不好意思解释,但也不好拒绝,就说,叫笊头子给你讲。那人就问笊头子,啥意思哎,讲讲。笊头子说,你啥时候看到的庙门不是红的啊?杀猪的时候不是得用盆接猪血嘛,猪血不红吗?大闺女身上来月经了,裤衩上淌的都是,不红吗?太阳落山的时候不红吗?那人这才回过意来,不禁连连点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笊头子说,好,再来个四大欢,风中旗,浪里鱼,十八的闺女,叫槽的驴。这个显然都听懂了,没等笊头子解释,都哈哈大笑起来。没让解释,笊头有点扫兴,说,四大嫩知道不知道?众人都看着他笑,看样子有人是知道的,可就是不说,也有不知道的,问,是啥?笊头子说,不知道?四大嫩是头茬的韭菜,新鲜的藕,才娶的媳妇,黄瓜扭。这个不用解释,人人都见过,人人都知道,不过,比起四大红好像不够刺激,因此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笊头子有点失望,接着说,四大窝心知道吗?一片阒寂。笊头子就很得意,说,不知道吧?四大窝心是开汽车放炮,开火车掉道,买个驴不上套,娶个老婆子。这个更显了,众人一听就把不住笑开了。

笊头子说得正兴,一扭头看见杨翠玲和黄雪丽来了兴头,搭讪说,咦,他俩婶子还成双结对儿的啦。随时隔墙邻居杨翠玲也不大跟笊头子说话,也不大跟人骂玩,就没说话。事实上用不着她说话,黄雪丽就接上了。黄雪丽说,日他姐,他婶子叫得怪亲,大侄子哩?还呆大腿根子上晃荡着的吧?众人轰一声笑。笊头子垂头丧气地说,是的呀,光有种子没地也不中。忽改了腔调说,你不是上地了嘛,咋不给俺种上啊?众人又是一阵轰笑。黄雪丽说,叫您姐给你种啊。笊头子就叫,黄雪丽。黄雪丽以为笊头子会还嘴,没料他会这么改恶从善,以为他有啥事,就应,哎!谁想黄雪丽答应还没出口,笊头子又叫,姐!黄雪丽恰好应声,耳朵听着笊头子叫她姐知道上当了,可收口已经来不及了,这就等于她骂了自己。众人见笊头子骂得这么巧妙,都笑坏了。黄雪丽脸上下不来,嘴里骂着,日您姐,脚底下已跑了过去。笊头子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了黄雪丽一捶,嘴却不软,黄雪丽,你还怪舍得哩。黄雪丽骂,回家日您亲姐去!杨翠玲怕俩人乱得狠了不好收拾,赶紧叫,黄雪丽!黄雪丽答应着走了。笊头子吃了亏,又是吃了女人的亏,面子上过不去,就骂,黄雪丽,不怕你狠。众人又笑。黄雪丽走出多远了,听了,回头骂,你瞎有鸡巴也净搭!这倒是实话,笊头子愣了一下,很委屈地说,给你预备着哩,你不使,还怨我?黄雪丽已经跟着杨翠玲走远了。

夜里,杨翠玲想着邓金生那么温存的拥抱她,又想黄雪丽跟她说的邓金海那样对她,才觉得别人有的她一样没少,甚至她有的别人也不一定能有,就觉得很满足很快乐很甜蜜,偷偷地笑了。睡了一会儿还是没睡着,杨翠玲就很奇怪,这是咋啦?以往虽不是躺下就睡着,可要不了多久还是能说着的,今儿个有点不可理喻。

就在这时,电话铃蓦地响了,把陷入遐想的杨翠玲惊了一下,猜着这么晚一定是邓金柱打来的,爬起来到堂屋接了电话。杨翠玲喂了一声,那头立刻传来了邓金柱兴奋的声音,睡了没?两口子都没叫过对方的名字,说话都是囫囵依儿。杨翠玲说,睡了。邓金柱说,咋睡恁早啊?杨翠玲说,还早?都啥时候了?邓金柱说,我加班了,才下班,没啥事,给你打个电话。杨翠玲说,你多注意身体啊,出门在外的别管挣钱多少,平平安安的就好。邓金柱说,嗯,我知道。聪明又回来没有?杨翠玲说,上星期回来了。家里都好好的,你别挂念。邓金柱说,嗯,好。隔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说,我想你了!杨翠玲说,哎!别想家,好好干吧。邓金柱说,这是街上的电话,我买了电话卡打的,边上没有人,很方便的。杨翠玲说,哦,别叫人家听见了就中。邓金柱说,我想你了!过去邓金柱隔长不短的也往家里打电话,从没说过更出格的话,今天竟然说出这么下流的话来,杨翠玲心里就有点恶憟。杨翠玲说,别胡说!邓金柱说,没胡说,真的,急死了!杨翠玲说,好了,累一天了,好好歇歇吧。邓金柱说,我想你啊!杨翠玲说,睡吧,别胡想八想的,回去睡吧。挂了。说着把电话挂了。杨翠玲望着电话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才怅惘若失地回床上睡了……

第25章

卢月荣不紧不慢地走在村街里,她想去看看赵海生。

赵海生很长时间没来找卢月荣了,卢月荣有点急,不知道赵海生咋的了。难道烦她又找了别人了?要是这样的话,她从此就跟他断了。村里的男人出去打工了不假,留下的也不是没有啊!村主任赵志高看不上她就不说了,别的也还有嘛,赵有才、钱有礼、孙鹏、笊头子……一抓还是一大串的。

卢月荣刚走到挨近赵海生家的时候,赵海生的对门邻居赵家福就橛子山羊胡子说了,找海生的吧?没呆家,给亲戚帮忙去了,去好几天了。声音里充满着鄙夷和不耐烦。卢月荣一怔,忙说,不是的,我找人玩哩。她的意思是找别的女人玩,可没说开,赵老头还是愤愤地警告说,玩?哼,玩!玩出事儿来就不玩了!卢月荣早就知晓村里人知道她和赵海生好了,只是没人当她的面说,她也就装聋作哑权作没有这回事儿。赵老头说得这么明显她就装不下去了,但也不好承认,赶紧躲开了。要是赵老头不警告的话,她还会信,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她知道这时候赵海生该撒鱼了,就到大坑边来了。卢月荣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心里还是有点慌慌的不定由,被杨秀芝捉住打牌也就打不进去。她跟她们虽说一个村的不可能不认识,可也仅仅是个认识罢了,地离得就远,住的也不挨着,又不是一门的,平常也没啥来往,生生分分的坐在一起怪别扭的,一直在心里想着怎么才能脱身,后来还是她最不待见的村主任赵志高解了她的围。

卢月荣从杨翠玲家出来围着大坑走,看了看没看见赵海生,就顺着就近的另一条胡同去了后园,说不定赵海生在后园撒鱼呢。卢月荣到了后园,在后河边转了半天也没看到赵海生,有点失望就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抄近路走进了河边的一片树林。这片树林原本是自留地,里面是有几片坟地的,分了有坟地的人家嫌坟地不好种就干脆种上了树。树起来很快,上面遮天蔽日的把阳光都遮了,北面挨着的地块庄稼就长不起来,又弄不过人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种了树,这就引起了连锁反应,挨着北面的地块所有地块都种上了树。树一大,根也跟着大,盘根错节很快就把根须伸到了四面八方,自然也伸到了南面的地块里,把南面地块的肥力耗得很厉害,南面地块受不了也跟着种了树。这样才有了这片树林。树不像庄稼那么娇气,是不用怎么看护的,平时就不大有人,树林里就很静。如果是夜里,卢月荣有八个胆子也是不敢从树林里走的,可现在是大白天,离村子也不远,能会有什么事?再说走树林里不光路近,也凉快。

卢月荣走得一身热汗,在树林里歇了歇凉快多了。凉快了,也歇够了,卢月荣就往家的方向走去。正走着,恍惚看到坟地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以为碰到了鬼,卢月荣的头皮一阵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怔了怔,卢月荣才想起来躲藏,慌忙躲进就近的树丛里。躲进树丛里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她终归还是要走的。过了一会儿卢月荣平静了些就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还在不在,要是不在她得赶紧离开这个吓人的地方。卢月荣小心翼翼地扒开树丛一看,顿时长吁了一口气。那不是鬼,而是人,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个人都是疯疯癫癫的傻子,男的是本村的叫书记,女的是胡寨的叫月玲。书记不是他的本名——这到哪儿都是一把手怎么可能会是人名?他的爹娘就算吃错药了也不敢把书记当名字起,不光不伦不类,也野心勃勃啊!不叫人笑死,也叫真正的书记把你恨死!——总之,一句话,也是一个结果,起了这名你就别想安生了!书记大概听书记讲话听多了,也听人们说书记叫书记的多了,动不动就书记长书记短的,就算说点什么也要强调是书记说的,人们见他这么热衷书记就把他叫书记了。卢月荣一看清是书记和月玲,就笑了,这俩人,竟然也知道办这事儿!一个半转,一个二百五,倒是旗鼓相当。平时没怎么想过,骂人骂完就完了,一对号入座,卢月荣觉得蛮有意思的。又想,这俩傻家伙咋弄到一起的啊?

卢月荣知道孙立刚,也知道赵海生,可不知道别人。实在说,卢月荣也不能算没看过别人,她还是看过的,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既跟孙立刚一起看过,也跟赵海生一起看过。不过话又说回来,那都是在电视上,究竟是不是真的很难说。不是不好意思,也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压根就没想过。今天不期然而然碰上了自然很好奇,很想看个究竟,尤其是俩傻家伙,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卢月荣很想过去帮书记一把,不过,她要过去的话俩人肯定会跑掉。虽说这事儿人们天天都在做,俩傻家伙也知道不是光明堂皇的事儿,这从俩家伙鬼鬼祟祟地躲在坟地里就能猜得出来。好戏还没开演就散了,那是最叫人遗憾的了,因此,卢月荣就没动。

卢月荣不动不等于好戏就能演下去——几个粘马叽扭子的孩子走进来打扰了俩傻家伙。知了在当地叫马叽扭子,吱吱地在树荫里嘶鸣很能勾起孩子捕捉的欲望。捉马叽扭子有三种方法,或者说是一种方法三种工具。一是用网兜兜,像捕蝴蝶一样的照马叽扭子劈头盖脑地兜过去,可惜是在树上,不像捕蝴蝶是在旷野里那么开阔,枝枝叶叶的牵绊太多,不是碰住这就是碰着那,没捕到马叽扭子反给马叽扭子报了警,等把网兜从枝枝蔓蔓里脱出身来,马叽扭子早无影无踪了;一是用套子套,过去用马尾,现在马没人养了,马尾就很难找,不过不要紧,可以用尼龙丝代替,在长竹竿上接出一截细细的竹竿来,把尼龙丝的一头系在细竹竿上,另一头打了活结,小心翼翼地伸到马叽扭子的头上,马叽扭子受到惊扰一飞就把活结带起来了,越挣扎活结束得越紧,马叽扭子就逮住了;一是把面和成粘度很大的面筋抹在细竹竿上,粘马叽扭子的膀翼子,马叽扭子的膀翼子很大,很容易粘,只要马叽扭子在粘之前不逃,那就没有机会逃了,一粘一个准,任凭马叽扭子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是瞎折腾了。几个孩子的注意力都在树上,生怕惊着马叽扭子都不说话,只竖着耳朵听马叽扭子的叫声,仰着头目不转睛地寻找着目标。快走到坟地的时候,几个孩子听到了月玲咳咳的叫声,先是吓住了,后来一个大胆的孩子说,走,跟我一路看看去!几个孩子都好奇,人多了胆子就壮了,畏畏缩缩地凑近一看,见是书记和月玲……立刻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拿坷垃扔书记和月玲。如果在往常书记受到这般骚扰就会骂,然后恶狠狠地追过来,只要追上了书记就会没轻没重地搦小孩子的脖子,曾把一个小孩子搦得直翻白眼,小孩子们就很怕他,一见他追过来就吓得屁滚尿流鬼哭狼嚎的跑出多远去。如今见书记不但没骂人还红了脸,几个孩子很稀奇,更放肆地拿坷垃往书记一把手上砸。书记大概觉得自己错了,丢下月玲急急地去了。月玲看样子没打算起来,书记走了她还不知道哪关里逢集仍在地上躺着,被几个孩子的坷垃砸得疼了才起来了。几个孩子还不饶她,乒乒乓乓的继续砸个不住。月玲就骂,声音跟往常一样很弱很细。几个孩子再砸她还是这样很弱很细地骂,一边慢慢地走了。见月玲没有多大反抗,几个孩子就失去了兴趣,接着粘马叽扭子去了。

一场好戏被几个半路跑出来的孩子搅散了,卢月荣有点失望。知道那是无可挽回的,再说碰上也纯属意外,心里安慰了些,这时才忽然发现自己躲在这里偷看很危险,万一被几个孩子看见了传出去那可丢死人了。这可怎么办呢?大明大亮的走肯定不中,偷偷摸摸的走也不中,唯一行得通的是别让几个孩子看见她在这里,或者找个理所当然在这里的理由来。不让几个孩子看见她在这里是不可能的,因为你原本就在这里,那就只有找个理所当然在这里的理由来了。可是找个什么理由才是在这里理所当然的呢?卢月荣绞尽脑汁地想着。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跟男人幽会,一是解手。跟男人幽会肯定说不通,大天白日的万一被人撞见还不等于公开了?那就剩解手了。解手倒是说得通的,谁不解手啊?谁会知道哪一会儿有手要解啊?真有手要解那还会顾得上挑地方啊?那就解手吧。她真的不是在偷看,而是真的在解手。可惜,尿却不听她的,她憋了半天也出来。卢月荣急得头上的汗哗哗地流了下来。卢月荣正一筹莫展的当儿,几个孩子慢慢地粘着马叽扭子向另一边远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