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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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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5页)

一场好戏被几个半路跑出来的孩子搅散了,卢月荣有点失望。知道那是无可挽回的,再说碰上也纯属意外,心里安慰了些,这时才忽然发现自己躲在这里偷看很危险,万一被几个孩子看见了传出去那可丢死人了。这可怎么办呢?大明大亮的走肯定不中,偷偷摸摸的走也不中,唯一行得通的是别让几个孩子看见她在这里,或者找个理所当然在这里的理由来。不让几个孩子看见她在这里是不可能的,因为你原本就在这里,那就只有找个理所当然在这里的理由来了。可是找个什么理由才是在这里理所当然的呢?卢月荣绞尽脑汁地想着。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跟男人幽会,一是解手。跟男人幽会肯定说不通,大天白日的万一被人撞见还不等于公开了?那就剩解手了。解手倒是说得通的,谁不解手啊?谁会知道哪一会儿有手要解啊?真有手要解那还会顾得上挑地方啊?那就解手吧。她真的不是在偷看,而是真的在解手。可惜,尿却不听她的,她憋了半天也出来。卢月荣急得头上的汗哗哗地流了下来。卢月荣正一筹莫展的当儿,几个孩子慢慢地粘着马叽扭子向另一边远远地走了。

卢月荣望着几个孩子远去的背影长吁了一口气,刚想提上裙子忽听一个声音。卢月荣扭头一看,刚赶集回来的笊头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卢月荣的脸腾地红了,蹲着不是站起来也不是,很是狼狈。笊头子看她不吭气也不动,又说,等着我的不是哎?卢月荣更不好吭气了。笊头子说,想我了吧?我来了。卢月荣这才说,滚!笊头子说,你这人,咋翻脸不认人啊?说着话越走越近了。卢月荣说,你滚不滚,再不滚我叫人了!笊头子说,你叫我看看我就滚。卢月荣急了,叫道,我真叫人了!笊头子说,那你叫吧!卢月荣忽然软了,哥,我求求你走中不中?卢月荣再也蹲不下去了,万一被谁看见,那就说不清了,就赶紧站起来顺手把裙子提上了。

卢月荣回到家里就后悔了。

晚上,卢月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空空的,落落的,就有些慌慌的,寂寂的,越发想念起赵海生来。想着想着就抱怨起来,抱怨他这么久都不来看她,走就走吧,去了哪里,去多长时间,连说一声都不说,真是无情无义,无情无义啊!好了好几年了,图过他啥啊?不就是图他个人吗?现在就连人也不吭不哈地迷见了……算了,断就断了吧,断了落个清静。就是这时候忽然想起笊头子来。如果说在赵海生之前卢月荣还挑挑拣拣的话,现在她已经想开了,男人女人还不就那么回事,自己开心了就好。她还是个闺女的时候那么矜持,能咋的呢?孙立刚是她外人不假,可有了外人又咋了?还不是个守活寡!跟没有也差不了多少。跟赵海生好自己是真真切切的开心快乐快活啊!赵海生哑不塌的走了,她就找不着男人了吗?要说笊头子也不赖,虽是瘸了一条腿,那又咋了,再说笊头子那么会说,肯定很有意思。可是,歇晌咋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唉,唉,唉……不是说人一天三迷吗?自己那会儿肯定迷了,迷了!唉,唉,唉……俗话说,过了这个村难找这个店,笊头子这个店虽不至于难找,恐怕机会也不多。笊头子跟杨秀芝她们一样,跟卢月荣家的地离得远,住的也远,也不是一门人,平常没啥来往,咋好冒不摊儿的来找她?当然她也不好冒不摊的去找他。这可咋办?可咋办?咋办?唉,唉,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俗话说,活人咋能会叫尿憋死,也说,男勾女隔座山,女勾男窗户纸。笊头子想把卢月荣弄到手不容易,卢月荣想把笊头子弄到手却并不难,只要她稍稍放点手,机会有的是。

这天,吃过午饭笊头子照例到后河洗澡。本来笊头子家离大坑很近的,按说该在大坑里洗澡才是,可是大坑是一潭死水,又很长时间没下雨了,水就有点脏。后河虽说不是大河,可水是活的,就很清冽,河道那么长,就有风吹过来,就很凉爽。这么一比对,笊头子自然乐颠颠地到后河来了。洗完澡,笊头子照例被人围了胡连。笊头子看着众人人问,知道四大硬吗?没人吭声。笊头子于是说,四大硬是插门闩,顶门杠,擀面杖。这都是大家司空见惯的,一想就能明白的,人群中就发出一阵笑声。笊头子继续问,知道四大软吗?也许知道不会有人接话,不待回应就说说出来。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很容易就弄清楚了,就又是一阵笑声。笑声就像演员听到掌声一样,使笊头子很兴奋就又问,知道四大紧吗?也许听得多了,有人开始插话了,说,知道。众人一听来了兴致,说,知道你说说。那人却不敢了,众人不依,非要他说。笊头子被争了分子也不生气,还在一边怂恿,说说嘛。那人见赖不掉了,便说了。众人一听有道理,可是不敢肯定,都看着笊头子。笊头子说,差不离,差不离。众人有些失望,笊头子也说了一遍。众人一听比那人说的过瘾,又笑起来。笊头子再问,知道四大松吗?这回没人逞能了。笊头子就说,没人知道?还是我说吧。四大松是耍圈的筐,大裤档,孕妇的肚皮,老头的腮帮。

笊头子正连得上瘾,就看见卢月荣摇摇摆摆地走过来。一看到卢月荣笊头子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四平八稳地胡连了。那天笊头子以为自己能像赵海生一样跟卢月荣好上的,不料卢月荣没看上他。望着卢月荣渐渐远去的背影,笊头子脑子里装满了卢月荣——羞红的脸蛋子……搅得笊头子半夜没能睡安生,后来实在睡不着,迷迷糊糊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的睡了。

第二天笊头子就该干啥干啥了,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追也追不上。明白了这个道理,就把卢月荣忘了。猛可地又看到卢月荣,笊头子想起她的身子,心里还是禁不住动了动。心一动,意就乱,嘴就说不顺溜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笊头子不经人提议就硬生生地说,我给您连个笑话吧。笑话说完,众人轰然大笑。

轰笑声中卢月荣就走近了。笊头子心里发虚不敢跟她开玩笑,可他以往见了女人都会开玩笑的,忽然见了卢月荣不开玩笑,那不是欲盖弥彰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讪笑着说,婶子,怪得劲啊。卢月荣说,娘那个腿,我得劲挨着你啥事了?笊头子说,弄啥弄恁得劲啊?他把弄字说得特别重,就有了暧昧的意思。众人都听出来了,窃窃地笑。卢月荣说,娘那个腿,你还管着了啊?笊头子很冤屈地说,你那腿,我哪管着了啊?卢月荣说,我打你个赖种孩子!笊头子断断续续说,我……不……打……你……来(赖)……种孩子!众人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卢月荣冲笊头子挤了挤眼。笊头子被卢月荣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不知道她挤眼是啥意思,一时愣住了。卢月荣不便多呆,再冲他笑了一下,扭着就走了。

夜里落黑不久笊头子一瘸一拐地去了卢月荣家。他想半歇晌都没想明白卢月荣冲他又是挤眼又是笑的究竟啥意思,不过有一点确信无疑,那就是卢月荣好像有什么事想跟他说当时又不方便说。卢月荣冲他挤眼的时候他还不敢确定,再冲他笑他就毫不怀疑了。到底会跟他说啥事儿呢?那就只有去找她问个清楚了。不过,笊头子也在心里准备了另一套说词儿,就说跟她打听她娘家一个治心口疼的医生情况,他的一个亲戚心口疼,他想替他打听打听——要不然万一自己会错了意下不了台就麻烦了。

谁呀?卢月荣已经睡了听见敲门声,以为是赵海生,心里又喜欢了,憋了多天的气就消了大半。她本来等的是笊头子,要是赵海生来那就一本正经地把笊头子打发走。不过不十分确定,因为赵海生是配了她家钥匙的,只是偶尔跟她开玩笑才敲门。

我,婶子,想跟你打听个事儿。笊头子慢吞吞地说。

哦,你等会儿,我给你开门。卢月荣一听就听出是笊头子的声音,就把赵海生丢到了一边。她已经快等得不耐烦了,也决定了,今晚要是笊头子不来以后再也不会给他机会了。想着想着笊头子来了,卢月荣喜欢得不得了,忙去开了门,说,进来吧。等笊头子进来又把门关上了,招呼道,进屋吧。

笊头子一听叫他进屋知道有门,就不再说话,一声不吭地进了屋。

婶子……毕竟是第一次,笊头子进了屋不知道怎么跟卢月荣说话了,怯怯地叫。

别叫婶子,叫妹子。卢月荣说,也不开灯。

妹,妹子。笊头子激动得直打颤,声音都抖了。

哎,哥。卢月荣嗲声应道。

笊头子再也受不住了,一把就把卢月荣抱住了。卢月荣倒在笊头子怀里。西间里有一张柴床,不大,但借着照进来的月光能看出来是铺过的。那时候立秋已经过去了,夜里就有些凉,再睡光席就不行了,柴床上铺了条薄薄的棉被。笊头子腿脚不利索,又抱着肉墩墩的卢月荣,从东间到西间,经此一折腾已经累得开始喘了,本想把卢月荣轻轻放在柴床上的,怎奈体力不支还是把她蹾在了上面。卢月荣说,你看你,咋不会心疼个人哩?笊头子不好意思了,笑了笑说,你太沉了。卢月荣说,不是我太沉了,是你太笨了。笊头子说,好好好,好好好,算我笨,算我笨。卢月荣穿得并不多,上身一件汗褟子,下身一条短裤。不知道是笊头子真的太笨了,还是太激动了,手抖抖的就是解不开。卢月荣想笑还是忍住了,毕竟是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卢月荣虽然心里想脸上还是羞了。

笊头子之前到底都是纸上谈兵,真的到了战场上就傻眼了,压根不会。卢月荣原以为笊头子任咋说也是见识过的,要不那些事儿咋会说恁溜哩?今天见了才确信笊头子真的是个青童蛋子啊!心里一阵激动。

你咋不中用啊?笊头子自己也很失望,他来的时候是满怀信心雄心勃勃信心百倍的,谁知道才开始就一败涂地了,实在太窝囊了,心有不甘可也无可奈何,听见卢月荣骂他也不敢还嘴。

滚您娘的吧!笊头子却不肯走。卢月荣瞪起眼来,你咋还不滚啊?滚!以后再别来了!笊头子说,我太急了,卢月荣,我太急了,再等会儿我还中的。卢月荣踹了他一脚,顾自睡去了。

笊头子见卢月荣不再撵他走,就默默地在床角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卢月荣,看着看着就伸出手去摸。他觉得要是今晚不能叫卢月荣拾掇得劲卢月荣再也不会理他了,今晚能不能叫卢月荣拾掇得劲他也没把握,到底离五十岁不远了,他听说过,这个年纪的人是不可能像年轻时那样有使不完的劲儿的。要是今晚不能叫卢月荣拾掇得劲卢月荣再也不理他,他不能好好要卢月荣,再不好好摸摸那就太亏了!卢月荣又踹了他一叫,滚!卢月荣不耐烦了,忽地坐起来,骂,你个七孙,还叫人睡不叫人睡了?再动手动脚的滚您娘的!笊头子不敢动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两件事,走或者看。走,笊头子是不愿意的,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那就只能看了。笊头子已经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再看卢月荣比开始清晰多了。这时候他才看清卢月荣的身子不好看,一骨碌一骨碌的长满了肉。一会儿卢月荣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着,不能看得十分真切。越是看不真切就越想看,笊头子就死盯着卢月荣看,一眼又一眼,一眼又一眼,看着看着就发觉哪里有点异样。是哪里呢?想了一下,惊喜得差点叫出声来!

笊头子不再矜持也不再等待,像赵海生养过的狗一样向兔子扑过去。兔子还没发觉什么,正安恬如常地酣睡着,一下就被扑到了。卢月荣就是睡得再死也被有力的冲撞弄醒了,你个七孙,你个狗将的!……笊头子被卢月荣一顿夹头夹脑的臭骂骂得愣住了,停下来,不解地看着卢月荣问,你咋撅我啊?卢月荣迷离恍惚地说,我想撅!笊头子糊涂了,刚才她骂是因为是他让她受了委屈,现在明明她很受用,咋还骂呢?卢月荣又催,你咋的了?他不喜欢这时候说话,更不喜欢被骂。他想起来跟傻子在一起的时候,傻子死后,他以为这辈子命里再也不会有女人了,没想到会跟卢月荣有缘,他很意外很惊喜也很珍视,没想到卢月荣不像傻子那么老实,那么好伺候,不如事会骂,如事了也骂。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就像啃一块残留着星星点点肉的骨头,肉是很香但也很筋拽很难撕扯下来,扔了舍不得吃又吃不下去。卢月荣问,你咋啦?笊头子不得已只好说了。卢月荣说,那有啥啊?

一会儿俩人休息的时候,卢月荣依偎在他怀里快活地说,你真厉害!笊头子就嘿嘿地笑。

然而没过几天笊头子就得劲不起来了。

那天,笊头子吃完晌午饭,走到后河沿站在一棵树下准备歇一下再下河洗澡。他从家里出来一摇一晃地走到后河沿出了一身汗,他想先消消汗,以免激着了,这会儿没人来洗澡,只有他一个人,要是万一激着了他不淹死也得喝几口水。

笊头子没留意到,赵海生也来洗澡了。亲戚家盖房子,知道赵海生在家闲着没事一来就把他请走了。赵海生走得急没来得及跟卢月荣说一声,一去二十多天,可把他憋坏了,一回来就找卢月荣去了。他想卢月荣肯定也憋坏了,见了他不定都疯势呢。谁知道卢月荣看到他只当没看见,待理不理的。赵海生知道她生气了,连忙使出浑身解数哄她开心,还把憋了半天才红着脸买的礼物亮了出来。卢月荣看了笑也没笑一个,收拾收拾就要出门。赵海生一把就把卢月荣抱住了,说,月荣,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了。卢月荣挣了几下没能挣脱,说,放开,再不放开我喊人了。赵海生说,你喊吧,我就不松手。卢月荣没办法,被他抱到屋里。卢月荣就骂,赵海生,你个七孙!我日您八辈!赵海生一听卢月荣骂他,放心了,还嘴骂她!像他打兔子一样把卢月荣撂倒了。赵海生像提起一只兔子那样满足地欣赏着卢月荣,问,咋回事啊,恁长时候我都急坏了,你咋看着一点也不急啊。卢月荣说,谁跟你样啊,下作!赵海生说,你不下作!卢月荣知道她在挖苦她,就呵呵地笑了。赵海生这才一本正经地说,咋回事啊你,咋一点都不想我啊?卢月荣说,你又不想我,我想你弄啥?赵海生见问不出来就留了心,不几天就看出旋儿来了。瞅个机会堵住卢月荣问,您俩咋回事啊?卢月荣听了就不瞒他了,说,你管哩?赵海生说,我就管。卢月荣说,我是你啥人啊你管我?赵海生一愣,半天说,我就管!卢月荣说,你管也瞎管!我的事儿我当家,想跟谁跟谁!赵海生就呆住了。赵海生见治不了卢月荣就找笊头子来了。

这阵子你弄啥了?笊头子才把烟掏出来,冷不丁听见有一个气鼓鼓的声音,明显冲着他来的,一回头,赵海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了。没弄啥啊?笊头子把烟递过去,心里有点虚脸上就显出讨好的神色来。你少来!赵海生不接他的烟,板着脸说。咋啦?笊头子一脸无辜地问。你干的事你会不知道?赵海生有点生气。我干啥了?笊头子收回烟,刚要点着火,听见赵海生这样说,不点了,歪着头问。你还跟我装?别觉着我没待跟前就不知道!赵海生的脸黑了。你知道啥呀?笊头子追问道。见他死不承认,赵海生只好挑明了,我的女人你少动!笊头子心里就想笑,卢月荣?你的女人?你的女人你有本事拴住吗?你要有本事拴住她也不跑了。他不想说他,就没吭声。赵海生以为他怕了,就说,要不是看在弟儿们面上,我不饶你!要是别人他早一拳照准他的鼻子下去了。笊头子说,你的女人?她还是我的女人哩。赵海生没想到笊头子会这样说,半天说,弄啥没有个先来后到啊,她跟我比跟你早,就是我的女人!笊头子说,兴你不兴我?论理不论理啊?赵海生讲不过他,就指了笊头子的鼻子说,反正你不能再动她,要不我叫你的那一条腿也给你打断!笊头子说,你敢!赵海生说,我不敢?我怕你?笊头子说,我怕你?赵海生气坏了,照笊头子当胸就是一拳,把笊头子打得只趔趄。笊头子就恼了,跟赵海生撕把起来。不管笊头子怎么撕把,瘸了一条腿就差很多,要不了几下就被赵海生捺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