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页)
天赐一愣,“您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是你法律上的主人。父亲才是。如果我被分子化了,父亲会怎么对你?”
“您不会被分子化。”
“我在问你,你应该回答我。”杭景以一种温和的口吻命令道。
“……我的载腔目前绝无仅有,杭楚泽院长会把我留下继续服务的。”
“他会让你忘掉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天赐闷声道。
忘掉么……
一阵紊乱的数据流从它的正子脑中颠簸而过,使得有那么10的负几十次方秒的时间,它的正子脑一片空白,即使这格外微弱的异常,他同样能捕捉到。
“应该会让你忘掉吧。这样才能让你心无旁骛地为另一个主人服务。”
一阵更杂乱、更强烈的数据流翻涌了一瞬,天赐几乎没有停顿地反驳:“不会有另一个主人。”
会有的。你这么好,不会像我这样随随便便就可以消失。你这么好,不像我这样可有可无、甚至不该存在。杭景心中默默想到。
他眨了眨眼睛,抑制住眼睛里的酸涩,轻声说:“怎么不会有啊,父亲不就是你的另一个主人吗?整个人类都是你的主人。”
天赐哑口无言,半晌,它才说:“那不一样。”
杭景酸楚的内心突然因为这四个字,不合时宜地涌现出雀跃。
“不一样。”不一样啊。
——杭景在天赐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好像就此离去的话,也没有那么遗憾了。杭景微微仰头,注视着天赐的脸庞。那张英俊的脸孔,不苟言笑,也无谓悲欢,不过此刻也似乎有一些不同。杭景感觉这张脸庞上,有着一种微微的苦恼与严肃。这使得他的脸更生动了许多。
杭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既然不一样的话,那么,如果我被分子化了,你会为我报仇吗?”
“嗡”的一声,天赐感觉正子脑中闪过了一丝白光,下一秒它已经握住了杭景的手腕——那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有一圈红痕,还有几许擦伤,这一刻,天赐感觉自己的正子脑被什么东西钳住了,正在狠狠地粗暴地向外拉扯。
它已经完全赤红的双眼轻动,视线再一次晃过那些泥土颗粒、脏污痕迹、脚踝手印。
然后它说:“您不会被分子化——我已经回答了您的问题,但是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是谁伤害了您?”
杭景不禁笑了,“你这就要为我报仇了吗?”
在过往的无数个日子里,每每看到小主人的笑容,天赐就会觉得自己的正子脑运行地更加顺畅,笑容与眼泪是相对的,它们对天赐的正子脑造成的影响也是相对的。
甚至杭景的笑容还会引起更多的反应,比如杭景笑了,它也就觉得自己的嘴唇机理也蠢蠢欲动,它这副载腔的每一个细胞、组织,它都能控制。
它一直想模仿那笑容,回报以微笑,但它又恐惧笑得不伦不类,引起主人惊惶。
所以,它只是默默凝望着,当它的小主人笑的时候,它就暂停那不停奔涌的方程式和数据流——也许对一个机器人来说,这就是短暂的、惬意的放空时刻,它在这样的片刻停歇中,专心地注视小主人的笑容,感受着正子脑中由此而出现的安详平和。
但这时,这个夜晚,它觉得杭景的笑容刺眼、碍眼,把它的正子脑搅乱。
就像哭一样。
它不要他像哭一样笑。
——泥土还带着一点点湿润,手腕、脚踝的红痕还很新——不会太久,就在刚刚这片小树林里发生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