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4页)
等到朱明变成了虞凤稚,等到虞凤稚走上了一条歧路,等到命运的走向已经无法回头,心中依然渴望着能被救赎。
可笑他到濒死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深陷地狱的许多年,竟一直都在等着哥哥来救赎他。
人们都说虞凤稚的心是冷的。
他冷了这许多年,以为自己不过是一台杀人和复仇的机器。
然而当年那个坐在麦田上哭的孩童始终没有死去,还在傻乎乎地等着他的光来救他。
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还不来?
我对着从麦田途经的每一个人问,是否见到一个蓝白衣袍的少年,那是我的哥哥,请你让他来带我回家。
那身蓝白衣袍从记忆中已经褪色,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过。
灌入口中的血越来越多,虞凤稚半张着嘴,想说出话来,喉咙里却只能发出要被血水溺毙的咕咚声。他的表情看起来太过痛苦,俊俏的面容变得扭曲,血水在他的咽喉发出嘶吼,朱易似受到惊吓,踉踉跄跄地倒退一步。
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你不想说的时候,总有人来问你为什么。
当你想说的时候,该听到的人却不愿意听了。人类的情感如此脆弱而无用,究竟为何,竟能比生命永恒。
如果,就这样把血流干净,是不是就不用这样继续无望的等待了?
到最后一刻,真正让虞凤稚绝望的,是他发现,他几乎毁了朱易,所以,哥哥不会再来接他回家了。
他这辈子,只能叫虞凤稚。
是一只恶鬼,是一把杀人刀,唯独不是那个叫朱明的,有家有爱的人。
虞凤稚攥住朱易的一角袍子,神情从痛苦趋于平静,朱易不懂他。
朱易今日,也穿了一条蓝白衣的袍子。
虞凤稚喘息着,拼尽全力,讲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兄长,我会写好遗书。你从偏门出,不要被他们看见,多生事端。”
朱易却已不信他如此好心,神情戒备,“你莫不是在偏门埋伏了人?”
虞凤稚苦笑,他说的话,兄长是全然不信了。
他这一辈子,名利,权势,该得到的都得到了,唯独这一个人,该要怎么办啊。
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似在叹自己,又似在叹过往。
“兄长,你能抱一下我吗?作为交换。”
朱易半信半疑,向他走近了一步。
虞凤稚贪婪地嗅着朱易身上的气息,他不想道歉了,大错已经铸成,他为一己私欲将朱易逼迫至此,左右也得不到原谅,道歉的话有用吗?没有一点用。伤害已经造成。
当年将他推向地狱的人,如今也依然身在地狱,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来救他?
孽债已经造成,眼下便是尝试苦果的时候了。
朱易靠近虞凤稚,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下轻轻拥抱,曾经却都恨不能掐断对方的脖子。
朱易感觉到肩膀上淌了一滴水。
他神情有些茫然,“屋子里下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