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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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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3页)

 他眼睛有了些神采,回了门外一句:“知道了。”

 清晨便下起了毛毛雨,落在人脸上冰凉凉的,萧钰未打伞,跟着那位公公从侧门进了宫,宫里已经一片素白了,到太后寝宫的这一路上都能听见哭音,等走到慈仁宫门口,太监为他打了帘子。

 萧钰没动,在细细的雨中抬头,看了一眼被雨水淋得湿润了的慈仁宫,这座宫殿在他的记忆里是温暖的,如今却也一片冰冷了。

 他低下头,眼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走进传出一声声啜泣的宫门,踏进去,一时恍惚,仿佛瞧见了林嬷嬷笑着来给他擦拭身上的雨水,绕过围屏,身体不大好的姑母会倚在床边,含着笑说:“钰哥儿而来了,快抓一把糖给他。”

 “世子……”他的手忽地被人攥住了,很重的力气,眼前的画面如烟一般消散,看到了林嬷嬷短短几日苍老了不少的面容,一双含着泪的眼睛充满悲伤地望着他:“去再让太后娘娘看看你吧!”

 地上跪了一片的宫人,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太后待人宽和,宫人们都记着她的好,每每想来心头哀伤,发出低低的哭声。

 皇上沉默地坐在太后床边,看着已经去了一日的女人,端详着她的面容,常年缠绵于病榻,让她看上去枯瘦了许多,梳起发髻的头发已经没几根黑的了,心中忽然想起他初进宫那日。

 那日是个大晴天,烈阳高照,晒的人衣服都是烫的,他从落魄的宗室子一跃成了皇上,来到太后宫中给她请安,太后和先皇无子,最是喜欢小孩子的了,萧家的世子就被太后带到了宫中养大,先皇在世时满京城都找不出几个比他尊贵的,和他一比,他们这些宗室旁支的孩子更算不上什么。

 他那时候也是萧钰这样大的年纪,朝臣和宫里的人即使嘴上不说,看他的目光也带着轻视,他表面镇定,心中却不免慌乱不安,再加上炎热的天气,没等走到慈仁宫便流了一脑门子汗。

 他至今还记得那日踏入慈仁宫时的凉爽,那个穿着端庄又不失贵气的女人目光慈爱,温温和和地同他说话,叫宫人给他递一碗梅子汤,还当他是孩子一样把攒盒推到他面前让他吃里面的蜜饯,他当时只拘谨地吃了一颗,满嘴的酸甜。

 可惜……

 元初帝心中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林嬷嬷的声音让他回了神,看向站在她旁边目光一直看着太后的萧钰:“阿钰来了,来看看太后吧,她生前最疼你了。”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

 床边侯着的是个身穿官服,外头套了素杉子的太监,那是在元初帝身边伺候的汪籍,听说这次去西北监军的太监便是他手底下的什么干儿子,他擦了擦眼角,劝道:“请皇上节哀。”

 元初帝似乎很难过,落下两滴泪来:“朕虽非母后亲生,却受她教诲至今,早已将她当做了朕亲生的母亲,如何能节哀。”

 宫人们啜泣的声音变更大了,把头低了下去,口中说着请皇上节哀顺变的话。

 萧钰跪在那些宫人的最前面,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有些麻木地看着床上换了体面的衣服,双手交叉在胸膛,闭着眼睛的太后,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不会笑着让林嬷嬷抓一把窝丝糖给他了。

 萧钰恨极了皇帝的装模作样,恨他踩着姑母的尸体,来告诉天下人他这个不算正统的皇帝有多孝顺,他想拿了刀子捅穿他的心脏,看看从白眼狼身上流出的血是什么颜色,可他不能。

 萧家几代人,一辈子清清白白,倘若他弑君,恐怕史书上更加会肆无忌惮的评判,他父亲身上的脏水,也再洗不干净了。

 他闭了闭眼睛,松开了紧握的手,跟着那些人的声音说:“请皇上……节哀。”

 皇上摆足了孝子的模样,顺着众人递的台阶下,他对太后总归还是有些感情在的,准备去和礼部商量太后的葬礼,尽量办的隆重些才好。

 他心中想着,打算想把萧钰叫去说话,林嬷嬷却扑通一声当着众人的面跪下了,哀伤不已:“皇上!太后去前一直念着世子,明日就要停灵了,便让他留在这儿,叫娘娘多看看他吧。”

 元初帝才在外人面前装了孝心,自然不能拒绝林嬷嬷的好意,纵使心中不太痛快,也只能答应,但他并没有就此死心,他可有一段日子没见过萧钰了,看他又轻减了不少,不免有些疼惜他,他站在跪在地上的萧钰身边,道:

 “也好,阿钰今日便不用回去了。”

 萧钰对着太后叩了一首,缓缓起身:“萧家有罪,萧钰能入宫送太后已经是天恩,无颜继续面对圣颜。”

 他拒绝的太干脆了,竟看都不看他一眼,元初帝身后的汪籍吓得把脑袋都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