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主山幻境（第3页）

星河突然开始逆流，我暗道不妙。杨雪周身泛起嫁衣的霞帔纹，这分明是魂魄将散的征兆！她仍沉浸在幻境中喃喃：“公主望见自已的魂魄化作玄鸟，朝着”

我急速结印的手势骤然停滞——她锁骨处正在渗血，而东南方天际，真的传来一声穿云裂石的凤唳。

琉璃般的星光突然凝固在半空，杨雪尾音触及的每个字都在夜色里结出霜花。连我这缕游荡的孤魂，竟也尝到唇齿间的锈腥味——那是昭阳公主浸透时空的悲怆。

“诀别时刻”杨雪指尖划过虚空，山风立即裹挟着龙胆花香凝成送嫁仪仗，“她割下十二旒玉藻投进篝火。”随着她的叙述，我们脚下真的浮现出焦黑玉片，正是《山海经》所述“泪玉遇魂则现”。

我勉力维持着蜃影，灵台已现裂痕。这丫头浑然不知，她每说一个字都在抽取我的本命真元。山雾渐次染上胭脂色，那是元神溃散的前兆。

“五更鼓角鸣时”她忽然握住幻影的手，我悚然发觉两人掌心纹路竟完全重合，“千山暮雪，尽作江南柳。”

结界应声碎裂。

漫天星斗突然化作梵文经字，这是《大日经疏》记载的“星堕”异象。杨雪乌发尽白又转青，分明是堕入了往生劫。我咬破舌尖画出血符，却见她锁骨裂开细缝——内里流转的，竟是长乐公主的九凤缠枝禁步！

“留下来。”她的声音忽而叠着三重回响，崖边龙胆草瞬间枯死复生七次，“你看这万顷星河”

我暴退三步，此刻才惊觉，哪有什么偶然的传说求证？从她踏入山神庙那刻起，便是我这残魂选定的宿主。

“你当真觉得”我顶着威压轻笑，任由鲜血顺着指尖滴成往生咒，“此刻与你对话的，仅是幻象？”

东南方再次传来凤唳，比先前凄厉十倍。杨雪怔怔望着自已正在玉化的指尖，那些公主山传说突然倒卷进她瞳孔。我趁机将最后灵力注入声音：“看看你腕间的三劫纹！”

她慌乱掀开衣袖，皮下果然游走着青红金三色丝线——这正是《云笈七签》所述魂魄离l的征兆。趁她心神震荡之际，我化出本l虚影：半面骷髅半面桃花，裙摆浸着黄泉路的忘川水。

“我仍与你骨血相融。只要灵肉不离，你便能蜕成任何模样，攀上心之所向的人生巅峰。”那声音如雾霭般缠绕着她的耳际。

少女仍在微笑，唇角却痉挛般颤抖着，仿佛被冰锥刺穿的琉璃盏。她依然在笑，可那抹笑意早已被泪水浸得支离破碎。

“来不及了！我注定要困在这具腐烂的躯壳里！”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看啊，连指缝里渗出的血都是黑色的！”

“就为了那个枯槁的老东西？为了你们那可笑的誓约？”我终于触碰到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疮疤。话音未落便暗自心惊——她的精神世界正在龟裂，无数记忆碎片如暴雨倾泻。

杨雪突然踉跄着跪倒在地，十指深深插进发间：“连你连你都觉得我罪无可恕？”她仰起被泪水冲刷得泛青的脸庞，瞳孔里翻涌着浑浊的漩涡，“可若连自已的魂魄都要审判我”

她突然爆发出夜枭般的恸哭，那哭声裹挟着山间阴风，竟震得我元神震荡。维持幻境的灵力丝线根根绷断，我狼狈地收回残存的力量，指尖还残留着魂魄灼烧的焦糊味。

幻境在尖啸中破碎。杨雪单薄的身躯晃了晃，像被抽去丝线的傀儡般栽倒在枯叶堆里。月光恰好漫过她青白的面颊——那些未干的泪痕正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我想冲过去搀扶，却发现双腿正在雾化。过度消耗的元神开始反噬，每寸灵l都像被千万只毒蚁啃噬。当我终于挪到她身侧时，最后一丝灵力正化作萤火，飘向缀记星子的苍穹。

意识开始剥离。我望着自已半透明的手掌穿过杨雪滚烫的额头——她的高烧正在蒸发我的存在。残魂不受控地升腾，星河近得能触到昴宿的锋芒。原来魂飞魄散前会看见这样的奇景，我苦笑着想。

下坠。永无止境地下坠。虚空撕扯着记忆的经纬线，前世往事化作流萤从指缝逃逸。原来消亡最可怕的不是黑暗，而是连“恐惧”这个概念都要被抹除的

“不——！”

破晓的鸟鸣刺穿混沌。我猛然睁开“眼”，晨雾正漫过东方的鱼肚白。再迟半刻，初阳便会将我熔成青烟。

作为在人间游荡三十余载的厉鬼，每个时代的生存技能我都未曾落下。我几乎倾尽最后一丝原神，附身瞬间，我操控她僵直的手指划开手机，给那个叫泥鳅的男人发了条带定位的语音：“公主山救我”发送键亮起的幽蓝微光里，映出我即将消散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