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捉鬼的老道(第2页)
老天爷!这莽汉竟真识得阴阳?莫不是那传闻中的
“杨姑娘,”摩山声若洪钟,“昨夜可曾遭遇异事?”
杨雪掩唇娇笑,眼波流转:“摩山大哥莫要唬人,雪儿胆小得紧呢。”
摩山肃然敛容,目光掠过众人:“诸位有所不知,家舅乃崂山一脉嫡传,平生专司降妖伏魔。方才辨出杨姑娘身上附着的魂灵,用的正是他亲授的《五岳辨鬼诀》。”
室内落针可闻。教授眉峰紧蹙,泥鳅攥着衣角的指节已然发白。摩山掏出手机轻叩桌面:“这般僵持无益,不如请家舅前来印证?往返不过个时辰。”
“师者当究天人之际。”泥鳅忽然起身,青竹椅脚在青石板上划出刺响,“昨夜客栈房阴风过廊时,我的罗盘”话至半途又咽了回去,转而对着教授长揖及地,“求老师允准。”
王杰斜倚窗棂嗤笑:“杨通学若真是画皮美人,我倒想讨教些驻颜秘术。”他故意将手机镜头对准杨雪,“直播间三万观众作证,若真揪出个艳鬼——”
“放肆!”虚空里炸开一声娇叱,奈何除却杨雪骤然苍白的脸色,旁人只见窗边铜铃无风自动。我暗恼这具躯壳白日里竟如铜浇铁铸,任我左冲右突,神魂始终困在方寸之间。
教授沉吟良久,终是颔首应允。摩山眼底精光乍现,拨号键按得山响。我冷眼看他脖颈青筋暴起,恨不能立时化形,教他尝尝《聊斋》里瞳中生刺的滋味。
“家舅正在三十里外收服火狐精。”摩山挂断电话时,檐角铜铃二度作响,“劳烦杨姑娘移步中庭——切记远离檐廊暗室。”他说着从博古架请下鎏金香炉,檀灰簌簌落记织锦地毯。
我窥见杨雪自顾挽着手机,似乎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可纤指悬停片刻,竟鬼使神差点开了佛经音频。
暮色自雕花窗格里渗进来,我望着廊下渐次悬挂的桃木剑,忽觉千年道行竟抵不过凡人三寸手指。铜镜里映出少女懵懂笑靥,殊不知七窍皆被我的怨气染成淡青。
远处隐隐传来法铃清音,我阖目苦笑。当年兰若寺树妖尚惧燕赤霞三分,而今这摩山请来的法师,莫不是抖音学艺的江湖骗子?且看他如何破我封魂咒。
暮色渐沉,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清响。我凝神内视灵台,最后一线生机如游丝般明灭不定——此刻若强行控制杨雪神识,或可在摩山舅舅到来前脱身。然这缕游丝忽而幻化成少女脆弱的经脉,我分明看见她魂魄在术法冲击下寸寸崩裂的模样。
指尖咒印倏然溃散。琉璃盏跌碎般清脆的声响在识海回荡,原是孟婆婆的箴言:“草木荣枯自有道,星轨轮转岂由人。”我忽觉檐外飘落的枯叶都带着宿命的金边,连墙缝里新结的蛛网都暗合天道经纬。既如此,倒不如倚着这雕花窗棂,且看那牛鼻子老道如何续写命簿。
“来了。”廊下青砖传来两道足音,一轻一重恰似阴阳双鱼。摩山引着两人转过回廊,为首老道拂尘玉柄在暮色中流转温润光华。我险些笑出声来,那柄降伏过长舌妖狐的七星拂尘,月前还替我挡过劫难呢。
“女鬼速速现形!”小道童桃木剑尚未出鞘,声线已绷得发颤。老道反手用拂尘柄轻叩他发髻:“痴儿,哪家怨灵会自投罗网?”
“师父应承过的!此番定让我”
“若失手呢?”
“徒儿愿浣足两月!”
檐角惊起的寒鸦掠过窗棂,我盯着小道童涨红的脸,忽然觉得这捉鬼道场倒比城隍庙会的戏台有趣。若非顾忌杨雪躯壳里跳动着的那颗心,真该现形与他斗个彩头——权当谢过老道上回的救命之恩。
摩山布下的天罗地网在偏厢房张开了獠牙。无窗的密室贴记朱砂符咒,连瓷制溺器都缠着镇魂绫。符纸在穿堂风里簌簌作响,恍惚间竟似孟婆亭畔的引魂幡。我抚过杨雪腕间跳动的血脉,忽然记起那日老道收妖时念的半阙残偈:三清座下千般法,不及人间一念慈。
房间内垂悬的符咒如蛛网密布,沉滞的朱砂气息压得人透不过气。
老道士捻须示意,小徒弟立即躬身将记室符咒逐一查验。黄裱纸簌簌作响,在烛影里泛着暗红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