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捉鬼的老道(第3页)
老道士捻须示意,小徒弟立即躬身将记室符咒逐一查验。黄裱纸簌簌作响,在烛影里泛着暗红幽光。
小道士剑穗轻摇,冲摩山咧嘴笑道:“摩山老儿,这般阵仗倒像要镇千年旱魃,区区女鬼何至于此?”
“小心驶得万年船。”摩山将铜铃系上窗棂,震得檐角惊鸟簌簌飞起。
“嘁!便是不用这些劳什子”小道士话音未落,老道士已屈指叩他额角:“黄口小儿,昨夜是谁被阴风掀了道冠?”
摩山轻抚法坛上青铜香炉:“舅父,时辰将至。”
“清场!”老道士广袖翻卷,檀香倏然升腾如龙。王杰与泥鳅恋恋不舍地倒退着挪步,目光粘在杨雪苍白的脸上。
“道长”泥鳅攥着门框不肯松手,“杨雪她”
“聒噪!”小道士桃木剑铿然出鞘,剑穗朱砂珠映得他眉间生辉,“本道爷在此,魑魅魍魉岂敢造次?”
门闩落定的闷响惊得杨雪肩头微颤。老道士指间忽现青玉髓八卦镜,镜面寒光流转如月:“姑娘莫惧,贫道需封你灵台清明,免受邪祟侵扰。”
“世上真有鬼么?”杨雪话音未落,老道士已并指抹过黄符,朱砂符文竟渗出丝丝血痕。
“无量天尊。”八卦镜倒映着少女战栗的睫影,“昨夜子时三刻,姑娘所见即是答案。”
符纸贴上额心的刹那,杨雪如断线傀儡般僵立。小道士旋身踏罡步,剑尖黄符无风自燃,青烟扭曲成狰狞鬼面:“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暮色四合,檐角铜铃轻响。若非此刻被符咒锁在杨雪躯壳里,我定要被那小道士的憨态逗得失笑——两道浓稠的鼻涕正顺着他鼻翼蜿蜒而下,在晨光里泛着晶亮。
“且慢!”老道士广袖翻卷,拂尘柄磕在青砖上铿然作响。
小道士歪着脑袋,发髻上的桃木簪颤巍巍晃着:“师父又怎的了?”说话间那两道玉箸似的鼻涕跟着颤了颤,将坠未坠。
老道以袖掩面,云履急急跺地:“晨起不净面,衣冠不整便罢了,这腌臜模样岂不令厉鬼耻笑!”话音未落,却见徒儿左臂一抬,竟将鼻涕尽数揩在青灰道袍的袖口。
“孽障!”老道气得白须乱颤,拂尘柄重重敲在徒儿头顶,“这腌臜行径要惹疠气的!”
“省得啦省得啦!”小道士胡乱揉着额角红痕,指间已然掐起法诀,“现下总该”
“且住!”老道广袖如云拦住去路,“三清在上,慈悲为怀。降魔卫道当循‘先礼后兵’之理,晨课时讲的《阴符经》都就着稀粥咽了不成?”
小道士桃木剑归鞘,剑穗上的五帝钱撞得叮当响:“通个孤魂野鬼讲甚礼数?若知礼义廉耻,何至于夺舍附身?”
“痴儿!”老道长叹,腰间悬着的青铜罗盘映着天光流转,“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你且看这姑娘印堂隐现朱砂痕,分明是自愿让渡躯壳。更何况——”他忽地转向我藏身之处,浑浊眼底掠过星芒,“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我蛰伏在杨雪灵台深处,望着老道补丁摞补丁的袍角。檐下铜铃又响,他发间那支磨得发亮的乌木簪,竟比龙虎山天师的紫金冠更见道骨。
老道士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屈指轻叩徒弟的额头:“小滑头,且考你一桩。方才端详那姑娘身上附着的女鬼,可瞧出什么门道?”
小道士拂开师父的手,漫不经心把玩着桃木剑:“寻常怨鬼罢了,难不成还藏着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