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孟婆汤（第2页）

这我自然知晓。唯有饮下孟婆汤，方能洗净前世记忆，了无牵挂地重入轮回。但我故意讨好道：“谁让婆婆熬的是能洗涤心灵的神汤呢！”

这话显然说到了孟婆心坎上，她笑得前仰后合，银铃般的笑声在寂静的桥头格外清脆。“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孟婆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不过我这汤可不只是洗涤心灵那么简单。孟婆汤坊啊，其实是座记忆的宝库，专门封存前世往事的灵魂银行！”

这倒勾起我极大的兴趣：“莫非每个人前世的记忆都储存在你这里？”

孟婆衣袖轻拂，凝重地点头，苍老的声音在幽暗中回荡：“天下人都觉得老身是专门清除前世记忆的清洁工。殊不知每个人一生的记忆都是世间最珍贵的财富。老身怎么忍心将芸芸众生的记忆尽数消除在一碗孟婆汤里呢？”

我会意点头，她这番观点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颤巍巍地抚过汤碗边缘，继续说：“表面上，鬼魂们喝汤后，记忆会被消除，但实际上，那些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在饮汤时已经被我悄然摄留在这器皿里了。”

“婆婆，你如何储存这芸芸众生的记忆呢？”

她拄着蛇头杖缓缓站起：“丫头，随老身去一个地方。”

我跟着孟婆蹒跚走进茅屋。但见她居室的墙壁上隐有一道肉眼难辨的玄关。指节轻叩三下，我们便沿一条泛着磷光的幽暗甬道徐徐下沉。约莫飘行了半小时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巍峨森然的地宫拔地而起。此处便是孟婆婆的记忆银行所在。

孟婆婆拄杖而立，说：“世人只知，冥界有十八层。殊不知，我的记忆银行乃建在？”

我蓦然惊觉，眼前这位熬煮忘情汤的老妪，竟是位勘破轮回的智者。她这番洞见，倒显得我们这些沉溺红尘的俗人格外愚钝了。

我们默然对坐，身下是亘古不变的奈何桥。此岸尚存人间气息，微风拂面，竟还带着阳世特有的暖意。而彼岸——那轮永不西沉的冷月为我揭示着真相：幽冥界自有无光之明，何需日月星辰点缀？

当我凝视着那轮缓缓沉入黄泉的残月时，忽然意识到还有三个关乎自身谜题的问题未解。前两个问题不过是投石问路，真正的谜题，此刻才要揭晓。

“婆婆”我的声音在颤抖，“您早已知晓我的来历，对吗？”

她枯皱的眼皮微微颤动：“三界众生，皆在簿上。你的因果，老身自然看得分明。”

但她忽而话锋一转，眸中泛起幽光：“只不过，我这里暂且没有你这一世的记忆。因为你尚未饮过我的忘忧汤。”

我仍不死心，追问道：“婆婆，可否将我上一世的记忆锦盒开启，容我一观？”

此言一出，连我自已都惊觉失礼。

孟婆果然神色一凛，手中汤勺轻叩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老身方才说过，轮回有道，因果有序。此乃天机，不可轻泄。”

我垂首默然，不敢再强求。

末了，我又问：“婆婆，如今我记忆全失。若饮下这碗汤，您真能替我寻回所有过往吗？”

她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温柔似水，却字字千钧：“自然可以。不过丫头啊”她忽然俯身向前，银发垂落如瀑，“你可曾想过，即便老身替你寻回记忆，也要先将你脑海清空，再将过往封存于新的锦盒之中。于你而言，与此刻的遗忘，又有何分别？转世之时，你依旧不识前尘。”

这话如利刃刺心，我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那我索性不饮这孟婆汤！横竖都是糊涂鬼，何必多此一举？”

孟婆枯瘦的手指轻抚过汤碗边缘，忽然抬眸：“丫头，现在该你答老身一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