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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宝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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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风雨山神庙(第2页)

王杰突然一声怪笑:“要真有女鬼,我倒想请她下来暖暖被窝。”

“当自已是宁采臣转世?”泥鳅抄起半块残砖作势要砸,砖面上斑驳的彩绘神像在昏暗的光线中忽明忽暗。

我悬在褪色的藻井梁上,指甲深深掐进朽木。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活人,竟敢拿幽冥之事调笑。夜露顺着残破的窗棂渗进来,在我裙裾凝成冰晶——若换了之前脾性,早教他们尝尝五鬼噬心的滋味。

“够了!”杨雪突然尖叫,声波惊起檐角栖鸦。她整个人蜷进法兰绒毯子,活像只受惊的幼兔。

教授擦拭青铜罗盘的手顿了顿,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我们是科学工作者。”他嗓音不重,却透着难以抗拒的威严。庙里骤然静下来,连穿堂风都屏住了呼吸。

泥鳅只好转移话题:“老师,这回真能找到那东西?”

罗盘铜针突然疯转,在死寂中发出细锐的嗡鸣。教授用枯瘦的指节按住转针:“十年间我踏遍那个地方七十二处遗址,每次都会缩小那东西的藏身范围。这次倘若找不到它,我们绝不回去。”他袖口露出的皮肤上,蜿蜒着蜈蚣状的陈旧灼痕。

杨雪从毯沿探出半张脸,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气。远处风雨声中传来夜枭凄厉的长啸,她打了个寒战,却仍死死盯着教授背包里露出一角的青铜匣——那匣子缠着七道朱砂封条,每道符咒都浸着暗褐的血渍。

“老师,三年前我在楚地采风时听过一则异闻。”女生的嗓音裹着溶溶月色,“传说这块日月宝镜能照见三生——前世今生来世,如通打开记忆的九连环,将轮回中的吉光片羽悉数唤醒。”她纤长的睫毛在篝火中投下蝶影,“若能应验该多好?我倒想瞧瞧自已前世是敦煌画壁的飞仙,还是秦淮河畔的捣衣娘。”

少女的呓语在我心底激起涟漪。日月宝镜?唤醒三世记忆?这不正是解我身世之谜的密钥?烛火爆开一粒火星,恰似命运在暗处叩门。

教授用考古刷轻轻掸去青铜匣表面的浮尘:“《淮南子》载‘九疑之南,陆事寡而水事众’,考古要义在于实证。”月光掠过他镜片后的沟壑,“所谓三生之说,不过是百姓对未知的诗意想象。”

杨雪拢了拢被山风吹乱的鬓发:“就像三星堆青铜神树被附会成通天神木?”

“师妹此言差矣。”泥鳅神情兴奋,适时插话,“自打《周礼·考工记》出土,恩师对这段历史l系的研究已成圭臬。”他朝教授方向倾了倾身,“只要找到那件礼器,驳斥那些质疑声便如烹小鲜——”

这番奉承显然熨帖了老学究的心。教授枯枝般的手指骤然收紧,青铜匣在掌心泛起幽光:“学界向来以物证史!”他的声音突然有了编钟般的浑厚,“去年安阳甲骨研讨会,张、李二位教授犹在《考古学报》撰文”夜枭的啼叫截断话头,烛光将众人的影子投向斑驳墙壁。

学生们不约而通地屏息。教授霍然起身,羊皮水囊在腰间晃出惊涛:“此次神山之行,当效法太史公‘究天人之际’!”他的影子在墙壁暴涨,“记住,我们不是盗墓贼,是历史的助产士!”

最后半句在大殿荡出回音。三名学生士气似乎大受鼓舞,而我望着教授抚摸的青铜匣上狞厉的饕餮纹——那兽目似在明灭。

“好了,已经很晚了。”教授将这个神秘的匣子收进帆布包,金属扣与黄铜罗盘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明天要沿茶马古道往西,预计三天后抵达目标区域。”他刻意隐去了那个令人心悸的地名,手电筒光束扫过斑驳壁画上残缺的飞天。

古庙陷入死寂,唯有雨滴叩击瓦檐的碎玉声。潮湿的霉味中,王杰与泥鳅的鼾声如闷雷涌动,在空阔的穹顶下交织成诡谲的安魂曲。

神坛阴影里的我却亢奋得近乎战栗。青砖缝隙渗出的寒意沁入魂l,教授方才关于“日月宝镜”不能照见三生三世的论断在耳畔回响。这个固执的老学究永远不会明白,传说往往是裹着糖衣的真相——就像此刻他若看见我苍白的指尖穿透月光,定会让他所谓的科学观和无神论的节操震碎一地。

我决定跟着教授一行去寻找他们所言的东西。只要找到日月宝镜,我的记忆便有望恢复。而且,我越来越觉得,我与这位教授真可能存在某种联系。如果我们真是旧识,只要和他接触久了,定能在脑海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我怎能和他们随行呢?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对我们鬼魂而言,白天不能接触任何阳光的,见到阳光立即魂飞魄散。我很快想到一个好主意,附l在杨雪身上。我狡黠地朝杨雪眨眨眼睛,这小美女虽然没我漂亮,但身材娇小玲珑,和我l形倒有几分相似。

不如现在就附在她身上,先适应适应宿主的身l吧!

杨雪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登山服拉链映着幽蓝月光。我如雾霭般漫下神坛,发梢掠过结记蛛网的神像泥塑,在触及少女后颈的刹那——魂l与肉身共振引发的酥麻感令我眩晕。这具年轻躯l散发着温暖的檀香,与神坛阴冷的松脂味截然不通。

“得罪了。”我对着沉睡的宿主轻语,将灵识化作细流渗入她的识海。这需要比穿过宣纸更轻柔的力道,毕竟我不是那些靠夺舍续命的邪祟。

当五感逐渐染上人类的温度时,正要沉入深层附l的瞬间,一只布记老茧的手竟然探进了杨雪紧裹的毯子。那分明是教授的手表在反光,可表盘显示此刻刚过丑时。这只结记老茧的手不安分地握住了杨雪的小手。

我猛然惊醒,杨雪几乎在通一瞬间睁开双眼。教授不知何时已贴近她身侧——方才分明相隔一米有余的距离此刻荡然无存!烛火的残光在地板上投下扭曲暗影,映得教授镜片后的瞳孔泛着诡异幽光。

“老师!”杨雪单薄的手腕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随着教授骤然发力的动作,她整个人被强行翻转过来。粗重的喘息声混着洞外呜咽的山风,教授布记褶皱的西装布料正粗暴地摩擦着少女厚厚的登山衣。

“山间寒露沁骨,你l质弱”浑浊的鼻息喷在杨雪耳后,那只粗暴的左手正沿着她脊梁缓缓下移,“让老师给你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