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塘沽拉雪狼(第3页)
摩山突然暴喝:“都噤声!莫扰了我舅舅与狼神交涉。”
我抱紧双膝缩在葫芦内,眼见老道士步步生莲走向狼群。忽然头狼仰天长啸,冰原震颤间,他腰间五帝钱竟齐齐转向我所在方位。
“凝神!”老道士突然低声道,“狼王要通你说话——”
“我?我怎会通晓狼语?”
话音戛然而止。头狼幽蓝竖瞳穿透层层莲瓣,那目光不似嗜血凶兽,倒像是古寺中蒙尘的菩萨低眉。老道士高举的拂尘倏然沉寂,漫天风雪凝成剔透冰晶。
“嗷——呜——”狼王前爪轰然跪地,玄冰应声龟裂。六匹巨狼紧随其后伏拜,雪白皮毛在月光下泛起银辉。我怔怔望着它们额间月牙状白斑,恍惚听见梵音自九天飘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此凶猛的雪狼为什么一见我,竟然把我当神明一样跪拜。
暮色中寒雾骤散,群狼俯首的奇景不仅令我心神俱震,就连老道长拂尘上的银丝都在微微颤动。
老道士广袖轻扬,拂去额间细汗,眼底流转着勘破天机的笑意。
忽有低啸破风而来,头狼喉间震颤竟自成韵律。我怔然望着那双琥珀色兽瞳,分明是陌生狼语,却字字分明烙入识海:“绿度母尊前,雪狼族恪守千年祖训,世代镇守神山。今闻法驾将归日月神庙,特率全族恭迎圣驾。”
“英勇的头狼”我下意识后退半步,魂l漾起涟漪,“我不过孤魂一缕,怎会是绿度母?莫不是认错了?”
狼首低垂,积雪在其银鬃间簌簌而落:“纵历千载轮回,您灵台明光如月照雪原。千年前您点化先祖时,亦是这般拈花含笑的模样。”
它额间新月形白斑忽明忽暗,竟与记忆深处某道佛印重合。我轻抚心口,那里似有莲种萌发。
“既如此”我转身望向瑟缩的考古队,“这些皆是我挚友,万望贵族”
“娘娘慈悲。”头狼利爪入地三寸,“人族虽毁我雪原,然法旨既出,我等必不相犯。此去神庙两日路程,魑魅魍魉皆欲噬圣魂,雪狼三百死士愿以热血铸盾!”
冰晶凝结在它睫羽,折射出七彩光晕。我忽觉眼眶灼热,仿佛千年前也曾在此地,见过这般染血的忠诚。
“若真为我故”指尖触上它眉心,“尔等皆要平安归来。”
头狼喉间发出短促颤音,似笑似泣:“能为尊上战陨,是雪狼无上荣光。然则”它突然压低身形,“纵是对那位道门尊者,暂时亦不可泄露天机。”
见我颔首,它昂首长嗥。狼群如潮水退至两侧,让出覆着冰晶的山道。
“请转告道长,随狼阵前行。”头狼最后回望时,山巅乌云正翻涌成旋涡,“西坞主峰将起暴雪,若离阵半步,冰崖下可有千年不化的亡魂呢。”
银影没入狼群时,我分明看见它右耳缺口的伤痕——与幻境中为佛铃所伤的白狼,分毫不差。
我屏息望着头狼优雅的身姿,它脊背如银刃破开雪浪,利爪踏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玉声。这样近乎神圣的仪态,竟让我想起古寺飞檐上垂落的铜铃,在风雪中自成一派从容。
“道长叔叔!”我攥住道长的玄色云纹袖口,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头狼方才传音,说它们是专程来引我们去日月神山的。待到主峰暴雪封山时,狼群会为我们辟出生路。”
老道长将拂尘穗子往腰间玉扣上一缠,霜色长眉在风雪中舒展开来:“妙哉!当真是山重水复处,自有造化指迷津。”他转身时鹤氅翻涌如墨云,腰间铜铃叮咚撞碎漫天飞雪。
“成了!”道长拂去肩头碎雪,冲缩在冰岩后的众人朗笑,“这群雪山灵物是友非敌,要护送咱们过主峰呢!”
紧绷的气氛霎时冰消雪融。众人如释重负,金属器械在雪地里发出悦耳的脆响。教授颤抖着攥紧道长的手,镜片后泛起水光,故作镇定地说:“早听闻你们修道异士能通百兽,今日方知天地间真有驭狼秘术!待此番事了,定要请道长开坛讲经”
“使不得使不得!”道长捻着胡须后退半步,玄铁护腕与罗盘相撞铮然作响,“等寻着日月宝镜,老道还要向您讨教怎么用那劳什子呃,科学仪器测妖气呢!届时温一壶竹叶青,咱们边饮边论道,岂不痛快?”
碎雪簌簌落在众人肩头,狼群忽然齐声长啸。那声浪裹挟着冰晶盘旋而上,竟在铅灰色云层中撕开道金线—正是西坞雪山的主峰方向。